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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筱儿迎着飘雪,站在东宫门外,怔怔地看着敬事房的轿子抬着人进东宫,再空轿抬出东宫,眼底深处有隐忍的泪。转身离去,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如果连你都失去,这死水一般的宫廷生活该怎么继续?
早有耳闻这深宫的寂寞,暗处的倾轧,为了家族的荣耀我选择这样的命运。我以为我可以做得很好,远离是非,独善其身,温良谦恭,相夫教子。而事情永远不是我想像,失去的永远比得到的多,多太多!还记得最初的初衷吗?如今我连自己都过得一塌糊涂,怎么帮助我的父亲我的家?
远处灯火迷蒙,她羸弱身影投影在金碧辉煌披红挂绿的宫墙上,渐行渐远,身影隐没于拐角暗处……
......
“你在写什么?”阿彩推门进来,清亮的眸子犹如点点星光。
“父皇不肯见我,却给了一些奏折让我批阅,然后他再审阅,教我如何去做一国之君。”书桌前的太子放下笔,站起身,整理好散乱的奏折。
“哦,做一国之君蛮累的嗬。”阿彩讪讪地笑,有点懊恼自己听不太懂太子的话。
“坐。”太子还是那句言简意赅的话。
“不坐了,上次都坐一晚了。你快把衣服脱了,睡到床上去。”阿彩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地说。
“???”太子额上冷汗直冒。
“磨磨蹭蹭干什么?不好意思呀?真是的,像个女人一样!”阿彩噘起了嘴。
飘飘然地脱掉衣服,脱剩一条**,坐到了床上的太子,表面上正襟危坐,实则心旌摇荡,浮想翩联:真巧,我也觉得上次瞎坐一晚很浪费……像个女人?等会你就知道我很男人!
“不是坐着,是睡着”… “不对,睡反了,要趴着睡”…阿彩发号施令。
太子乖乖地完全照做。忽然,感到后背一阵凉意,不知阿彩弄了什么到他背上。接着阿彩双手在他后背使劲揉搓。不对吧??我们彼此间要做的事好像弄反了。
顷刻感到如芒在背,火辣辣地痛:“搞什么名堂,沈善柔?!”
“帮你的背擦药酒啊,不然你以为是做什么?”阿彩大力地又拍又按,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疼得太子咬紧牙关哑忍,心情像是从皇宫最高的那座塔顶跳下。
“为什么把中裤也脱了,你不冷吗?”阿彩略感奇怪地问。
“不冷。”太子打肿脸充胖子。
“干嘛被砍这么一大刀也不说一声?都伤着骨头了!不拿药酒往死里擦怎么行?会落下病根的!”阿彩埋怨道。
“一点点小伤难道到处敲锣打鼓去说?男人再伤再痛都不会哼一声的!”太子正耍着酷,阿彩用力一搓,疼得他忍不住叫唤,“唉~呀~,你轻点!”
“你在冷宫那边缺些什么,想要点什么?”太子的脑袋枕在交叉的小臂上,面部表情非常严肃。
阿彩想了想:“嗯……我想要…种!”
种???闻言,太子又开始心猿意马。
“想什么呢,你!”阿彩用食指戳太子额头,“我要菜种!我打算在冷宫后院那片泥里种菜,自己下锅煮来吃!我还要花种,撒满冷宫四周,春天快到了,我要让冷宫到处开满花,成为皇宫最美的地方!羡慕死那些想进都进不了冷宫的人,哼!”
扭头看看沉浸在幸福瞎想中的阿彩,太子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被打入冷宫也不介意呢,原来你也会怀恨在心的啊!”
“那当然,我小气得很!”阿彩挥了挥拳头,又道,“你比我还小气呢,还跟自己哥哥斗气计较。我跟什么人都可以斗,就是不跟自己亲人斗!”
“别提他吧。”太子顿觉很扫兴。
阿彩看不出太子吃味了,继续喋喋不休:“两兄弟怎么好像陌生人一样,不是,是连陌生人都不如。我看过一个传奇是讲哥哥被冤枉杀人,抓进了牢里准备杀头,弟弟为救哥哥故意打劫金铺入牢,带哥哥逃跑……”
“我体会不了这些俗人的廉价兄弟情。”太子不耐烦地打断。
“什么俗人?太子就不是俗人啊!”阿彩停下了擦药的手,非常不满。
太子耐着性子跟她好言解释:“你得明白,这个宫里有多复杂,人心多难测,我得顾虑有可能危及到我的人。”
“那明明和小志呢?你经常去照顾他们就不担心他们危及到你吗?”
“其实是父皇让我去照顾他们的,这是一个只有我跟他知道的秘密。别看做皇帝万民臣服金口玉言,他有很多苦衷、无奈、身不由已,很多没办法掌控的事情。他生活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就连吃喝拉撒都是记录在册的。燕妃犯的是叛国罪,明明和小志身上流着一半吐蕃人的血液,他想去看看他们都不能去,如果他对他们有一丝的好,就会被士族臣子们拿来大做文章。保住他们的命,就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可以做的唯一的事情。”太子眉心微皱。
“那我呢?你不怕我危及到你吗?”
太子沉默了,低下头…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语气亦很温柔:“你对我构不成威胁。”
这回轮到阿彩沉默了:可能我会对你构成很大的威胁呢,**说的,我会害了你。忍不住喃喃:“对你而言,做太子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从出生那刻起就是太子,我从未失去过一直拥有有手的东西。”太子的唇边带着一抹骄傲与优越。
皇后的话又在阿彩耳边回响:“一个是得胜而归如日中天的储君,一个是打入冷宫庸俗浅薄的废妃。你不觉得这其中的悬殊太大吗?他好不容易打个胜仗赢回人心,你愿意看到他的努力为你而白废吗?”
“既然这样,以后我不来东宫了。”阿彩这才开始担心自己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因为我不肯听你的话跟李仪和解你就不肯来东宫?发什么小姐脾气!!”太子炉火中烧。
“这跟他没关系!”阿彩觉得这太不可理喻了。
“你就这么着急为他撇清关系?”太子大为光火,“那好,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不来这了?!”
“为什么非要我来?你可以让明明和小志来呀!你回来后去看过他们没有?”阿彩一心只想着把太子气得大发雷霆然后二人大吵一架老死不相往来,“为什么一定是让我们来这见你,你也可以去见我们呀,太子了不起啊!”
可太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怒火全消,拉住她的手道:“我是想去看你们的,但是我没有时间,我回宫后天天都忙着往仁寿宫跑,只想能见父皇一面,说服他撤兵……”
没辙了,阿彩只能装作自己生气:“是啊大忙人,不敢打扰你浪费你的宝贵时间,我不会再来东宫,你也不要再来冷宫!总之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咱们,咱们……哎呀,传奇上那话怎么说来着?”阿彩懵懵懂懂地抓抓头,使劲回想,“哦,记起来了,是咱们河水不犯井水。听见了没?!”
“砰”地摔门离开。
只穿着条**的太子不好追出去,靠在门前,双手抱头,苦恼不已:我该怎么跟你说,我去冷宫看你可能会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