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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化工厂(四)

因为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晓途买来纸、笔、墨、砚,又开始练起了自己喜好的毛笔字。虽然以前他也常练,但因工作太忙,又常出差,所以就成了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字根本没有什么进步。中午他一般不睡午觉,就每天写几篇纸,百多个字。有了网络的便捷,他就搜一些书法名家的讲座来学习,但大多都不系统,只是跑马观花而已。后来在北方网上搜到了南开大学研究生导师田蕴章教授的书法讲座,题为“每日一字,每日一题。”主要是针对水平初浅的广大书法爱好者,晓途如获至宝,每期必看,有的集连看几遍,从中学到了很多宝贵的书法知识,书法方面也有了很大的进步,真是受益匪浅。

田教授关于书法的讲解,自不必说非常精到,那些自古至今书法大家的评论介绍及理论知识的讲解,更有其独到的见解和看法。田教授说他六岁习字,是在父亲和伯父的教导下成长起来的,每天要练五百字以上,二十年后,他自谦只是书匠而已。即使现在写了几十年,已有了相当名气,他也不敢自称书法家,他说这不是自谦,更不是沽名钓誉。他认为从古至今的书法家不但字写得好,而且有很高的文化素养。田教授说,他现在字还看得过去,但文化底蕴就太薄弱了,实在不敢枉称书法家,只要每天有所寸进,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耳。晓途也有自知之明,以他现在的水平,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书法家,但还是坚持每天练字,只要有所寸进,他也会快然自足。因为他太喜爱写毛笔字了,那笔划之间,方寸之中,都使他如此着迷,流连忘返。

二OO一年很快到了年底,十二月中旬的一天早上,会计员余姐单独找到晓途说:“晓途,年底开票的单位比较多,金额也比平时大的多,这个月要想办法多开点进项税发票,要不然进项税太大,不但要多交很多税,成本也抵不够,利润会增加很多,交企业所得税就更多。”

“余姐,你算过还需要多少进项税发票吗?”

“至少要六百万左右,不然增值税要多交几十万,而且利润会增加五百多万,上缴企业所得税就更不划算了,是百分之二十五哟。”

“谢总说过,年底利润不要超过五十万,我跟谢总说一下,看能不能想办法多开点发票回来。”

晓途给谢总说了需要开发票之事,谢总不愧是办企业的老手,他让晓途马上打款进四百万元的原材料。还差一百多万发票,就给有多发票的供应商花百分之五的点子购买,总共就多付了几万元购买发票的款,一下就解决了几百万进项税发票的难题。象这样的事,一般纳税人企业是经常遇到的,都会花钱买一部分发票,有的发票点子高点,有的低些,而且都是正规的增值税发票。也不怕税务局查账,他们一般不大可能认真仔细地查原材料的进出,因为材料台账是做得很好的,几乎没有任何漏洞。查财务账,那更不用说,即使有什么问题,也是小问题,大不了罚点款而已。况且税务局最注重的是增值税的进项和销项,只要发票是合法、真实的,其它的都不会很认真查验。而且每个行业规定了一定的税负,只要企业按税负交够了税款,一般税务局就不会深究,都知道办企业也不容易,要给企业一定的利润空间。毕竟,企业要有利才做得活,经济要有利才能发展,老百姓要有钱赚,社会才会稳定。

这个月月末,晓途核对账时,发现现金涨款,比账面多了十一万六千多元。他仔细核对了账务,发现是会计员少记了一笔六万多的收入,多记了一笔五万多的开支。当时他如果不说,会计员是察觉不到的,他就能贪污这笔钱。可是晓途并没有这样做,他的想法是:一是企业有幺叔的一半,好比自己也有份;二是不愿欺骗谢总,不愿辜负幺叔对他的信任;三是不愿让这点钱蒙蔽了自己的心智,要想做得长久,就要取得他人的信任,才可能得到相应的回报;四是他诚实的本性不容许他这样做;五是,如果被发现了,自己的脸往哪里搁,幺叔更是好面子之人,也会让家人蒙羞,让他人看不起。因小失大,丟了自己的工作事小,从此会在亲朋好友面前抬不起头,因为在世上混,靠得就是一张脸面,一个诚信。他立即向会计员余姐和小包指出这个错误,两人都连连道歉,说一时疏忽了,以后一定多加小心,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象这样的事,晓途在后来的工作中也偶尔遇到,但不论是在什么地方,何种情况下,他都会立即向会计员指出,予以纠正,从未贪污过企业一分钱。自然,幺叔和那些合伙的老总对他就倍加信任,他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

这年很快就过去了,年底结账时,博佳化工厂销售额为七千多万,净利润一千二百七十多万元。当然,对外报表是五千多万,净利润四十多万,上缴的税收是三百多万,成了县里的缴税大户之一,还得到两万元的奖励。谢总和明正年终分红,每人六百万元,还有鑫海商贸公司的利润也比去年多了些,分到近三百万,明正又是一个丰收年。明正给侄儿晓途发了五万元年终奖,给侄媳颜会发了两万元,谢总也以厂的名誉给晓途发了一万元,他自是感激不尽。春节时颜会让丈夫给谢总带了很多土特产,自不在话下。

这年春节,除了孙莉一家三口回县上包俊老家过节外,一大家子还是在明宏家团年,自是热闹非常。年初三,晓途一家三口要到女儿外公、外婆家拜年,这是每年都要去的,头天他们就已把礼物买好,装到了车上。车由颜会开,现在她的技术已经很好了,只是开得要慢些。

年初三一大早,一家三口就出门了,每次一家人出远门,晓途都要仔细检查每个房间,看是否断了电,关好水,拉严了门窗,最后反锁了门才下楼。楼下的两娘母早已等的不耐烦,大声嚷道:“快点,大啰嗦,你还在磨蹭个啥。”

颜会开着车向宁西县进发,路途中要翻越一座大山,山里的村民却叫它小山。晓途认为这是当地民众的一种精神胜利法,本来是大山,为了征服它,在心中把它看做是小山而已。上下小山全是盘山公路,有几十道弯,到半山腰的时候,雾气很浓,几米外都看不清楚,不但有雾气,还下起了细雨。颜会忙把应急灯及防雾灯打开,车速放得很慢,车子拐了一个又一个弯,快到山顶时,天空突然放亮了起来,没有一丝云雾,万里晴空,她惊奇地说:“嘿,这天老爷才怪呢,半山腰那么大的雾,还下雨,山顶却没有一点雨雾,阳光还这般明媚。”

四岁的小叶接过母亲的话,稚嫩的声音非常调皮地说:“叫孙悟空去问一下雾婆婆,她到底是怎么搞的,把天都分开了。”

把父母逗的大笑不已,过了一会儿女儿象发现新大陆般的大声嚷叫:“爸爸,快看,那是什么鸟?真漂亮。”

父亲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望去,路边的大石头上站着一只大鸟,尾巴是红色的,象扇子一样,身子是黑麻点的羽毛,胸脯是白色的。母亲说:“是不是斑鸠?”父亲不敢肯定,但觉得从未见过,摇摇头说:“不象,好像没见过,不知是什么鸟。”

三个小时多点,他们就到了颜会的父母家,听到车子到了楼下,她的母亲及哥嫂都下楼迎接他们。停好车,大家把东西搬回家,颜会挨着分发礼物,都客气地谦让了一番,收下后也都皆大欢喜。母亲见女婿终于有了点出息,对他们老两口也孝顺,渐渐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每次来也都殷勤招待,女婿的生日也都会寄钱物以示祝贺。晓途一家在女儿外婆家玩了两天,就回家了,拜访了一些亲戚、朋友、同事,一个春节的假期也就结束了。

二OO二年,博佳化工厂和鑫海商贸公司生产销售都非常顺利,营业额也有所增长。国家这几年经济增长也很快,每年都以两位数的速度在高速增长着,这正是企业发展的黄金时期。晓途所参与的这两家企业,也不失时机的高速发展着,两个企业的老总都准备增资扩股,也给了一些得力的管理人员公司股份。晓途名誉上股份很大,实际却没有一分,幺叔一直给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他们几弟兄做的,让他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最终是不会亏待他的。当然,以晓途的性格,哪怕这里面没有他的一分股利,他也会真诚、踏实地工作。

随着国家经济的增长,老百姓的收入也在不断增长,国家正在推进人民生活全面小康。要实现全民小康水平,最困难的自然是扶贫开发工作,这是全国最大的攻尖任务。宁月市市政府早在新千年就接到国部委及省委的硬性指标,五年内必须让宁月市所有的贫困户彻底脱贫,并得以持续发展,否则要追究相关领导的责任。这个扶贫开发任务对市政府来说,是非常艰巨的,宁月市的几个县几乎都是山高林深、交通阻塞、穷乡僻壤的山区。有的乡村在崇山峻岭之中,爬山越岭要两三天,而且要攀岩壁,越沟壑,有的路连骡马都上不去。这些乡村除了树,几乎没有其它资源,这些树还是近几年的飞播林,还很幼小,是不能砍伐的。怎么扶贫,连路都无法修通,即使勉强能修,也耗资巨大,毫无经济价值。

康廉市长一上任就遇到前所未有的难题,是如此之广阔、艰巨、急迫。他急需几个得力的助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钱明正,他们曾经共过事,知道他脑子灵活,有创新能力,也有实干精神。康市长跟省委打过几次报告,要调钱明正同志到市政府任副市长,可省委的答复是资历太浅,还需考察、锻炼。他知道论政绩和资历,钱明正都比现在几个副市长够格,差的是上头的关系。他也给明正指过路子,原市委林书记,现任副省长,曾经非常赏识器重明正。可这钱明正好像对现在的位置非常满意,不但无动于衷,还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最后康市长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放弃了。但在开市政府扶贫开发研讨会的时候,还是通知了钱局长,虽然没有表决权,至少也可发表意见,出出主意。

这次对宁月市的扶贫开发工作,国家是下了决心的。该市有六县一市,四百多万人口,面积两万多平方公里,几乎有近三分之一是贫困人口,这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是贫困人口最多,比例最高的地区之一。国家的计划是五年内投资两千多亿,人均五万元左右,一定要改变这贫穷落后的面貌。市政府近三个月的时间里,和相关部门及专家开了二十多次会议,几乎每隔两三天就要开一次会议,同时还派专家组到全国各地考察、取经。因时间紧迫,不能再象以往拖延耽误,议而不决了,通过大家的辛苦工作,最后,市政府制定出一个详细的扶贫开发计划,上报省委,再报国家部委。一个月后,国家部委的批复就下来了,照此计划速办,很快第一批扶贫资金也划拨到位,给扶贫开发计划的实施完成以坚强有力的支持。国家最上层的政策是好的,执行力度也是很强的,往往到了地方上就打了折扣。不是领导无能不作为,就是贪腐严重,做些豆腐渣工程或表面光工作。宁月市境内有一段五十多公里的高速公路,行道狭窄,路面裂损,路基塌陷,一个非常典型而严重的豆腐渣工程。虽然后来修建公司及相关领导都得到相应的处罚,但至今高速公路还是没有任何改善,亏了国家,苦了民众。

宁月市扶贫开发计划大体是这样的:一是改善交通,建设两条高速公路连接省城及临近的省市,全长七百多公里。因宁月市到省城中间有乐雅市,高速公路只需接到该市就可以了,全长三百多公里。到临近省,最近的一个市也是三百多公里,也只需连接到此处。建一条高铁,全长也是三百多公里,只需连接乐雅市的高铁。县与县的公路改扩建成一级公路,乡镇之间是二级公路,村乡之间是三级公路,村户之间有水泥路相通。

二是大力发展水电、水利工程,这里山高林密,沟壑纵横,水资源丰富,落差较大,适合建中小型水电站。筑坝造湖,建了大大小小几十座水电站,搬迁了十几万偏远村民。

三是偏远贫困村大迁徙,宁月市所有的山高沟深、交通不便、资源匮乏的贫困村人口有近五十万。修水电站,筑水坝搬迁了十几万人口,另外还有三十万人口需要搬迁到交通便宜,资源相对富饶的地方。

四是因地制宜的发展种植业及畜牧业,宁月市除了宁河沿岸有一小片冲积平坝,其余全是山地沟畦,不便于种植常规农作物,最适宜栽种果树。根据各县各乡村的土壤、水质、气候条件栽种适宜的果树,后来就有了核桃县,苹果县,石榴县,脐橙县等美誉。还相宜的发展牛、羊、鱼等畜牧养殖业。

五是大力发展特色文化旅游业,因宁月市是多个少数民族聚居地,民族文化很有特色,此地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但这里矿产资源贫乏,不适宜发展工矿产业,却适宜大力发展旅游业。

这个扶贫发展计划好比明正二十年前茅坡乡的放大版,当年实施起来都困难重重,现在涉及几百万人口,又是如此广袤的地区,其难度可想而知。特别是在搬迁过程中,有舍不得走的,有嫌赔付条件不好的,还有的官员从中撈好处,不一而足,其严重时还引起民众的暴乱。

扶贫过程中,村民的愚昧无知,有时真的让领导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哭笑不得。扶贫工作,省市一直在抓,从未间断过,但每次都是治标不治本,甚至大多数时候连标都治不了。

有一次省工作组到美波县一个偏远小山村视察,一行视察小组十多人(包括市县领导),在当地村民的带领下,翻山越岭,过缆索,爬绳梯,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到那山村。中途见条件如此艰苦贫困,视察小组很多人都流下伤感的眼泪。他们走到一个穷困人家,一家五口人住在一间破旧矮小的茅草屋里,屋中间一个地炉,用几个石头支起一口陈旧的破铁锅,屋角的草甸上一床破旧的棉絮,三个儿女穿着破烂、单薄,光着脚板。象这般贫穷的人家,这个村子里有一小半,这里的孩子几乎不上学,只是放牛、放羊、喂猪、做农活。这家最是典型,主人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常常酗酒,打骂老婆孩子,所以更加贫困不堪。几个领导凑了五百元钱交给主人,让他置办一些家用东西,那村民接过钱非常激动地说:“感谢领导、政府关心,你们在家稍等一下,我去买条小猪儿,煮坨坨肉给大家吃。”话还没落音,就朝门外跑去。一开始所有领导都懵了,等反映过来,他已经跑出院门,县领导忙让村长将他追回,让在场的领导都哭笑不得,不置可否。

象这样穷乡僻壤的村子,宁月市的每个县都有几十个,大多数都不通水电,不通公路。如此偏远、艰险的山路,修公路、架电线确实困难重重,而且毫无经济价值。遇到天旱,缺水少吃,遇到暴雨,会有山体滑坡的危险,象这样的山村只有搬迁一途。

以前的扶贫工作有些盲目,主要途径是给贫困户送钱物,送机电下乡,而且政策执行的非常好,每村每户都送到了。但是有的村子不通电,村民就把冰柜用来装粮食,电视机当凳子坐。这主要是领导失查,只顾自己的政绩,要数据不讲实际造成的。这次扶贫开发攻坚工作,吸取了以往的教训,不只是扶贫,更强调持续发展。除了贫困村子的搬迁,给条件好的村子铺路架桥,架线通水,还把重点放在持续发展上。就象计划里那样,因地制宜发展农林牧渔业等,让老百姓受实惠,从根本上解决贫困根源。争取五年内全市脱贫,十到二十年内全民小康,这当然是一个艰巨而长远的任务。

由于有中央及省上的大力支持,也有市政府的坚强领导,再加上各级领导和村民的艰苦奋斗、全力以赴,再大的困难都得以克服、战胜。五年后,扶贫发展计划基本完成,而且取得很好的成效,全市基本脱贫。最后,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贫困人口,大多是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文化程度较低及残疾人群等。这些人的改变当然又是一项长期工作,是需要全民的努力和社会的帮助。全市的交通得到彻底改善,电力、水利、种植业、畜牧业、旅游业,甚至工业也得到大力发展。宁月市扶贫发展工作卓有成效,取得了巨大成绩,相关部门、领导及工作人员都得到相应嘉奖。这自然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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