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偌大的基地,却只亮起了几条光带,还有几个明珠。由于电力紧张,现在只提供路灯的照明,还有就是各个重要的地方的基层照明服务。
除此外的电量全部提供给了电台和雷达的供电。经过了一个月多的紧急抢修,无线电已经重新连上了天上的卫星。可惜的是,卫星已经报废了一半,不过能够在高能冲击下幸存一半就已经是出乎意料的事情了。
王维萍盯着面前的屏幕,有些发愣。上面是今天和天宫的通信。一个高能集束脉冲,直接让人类从信息时代回归原始,基础建设几乎完全摧毁了,要想重新建立起能够发射载人航天,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加上现在这场不知道为何开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灾难,至少在上面的几个宇航员的有生之年里,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这应该是王维萍最后一次和天宫的人通信了。毕竟她是高能物理方向的研究者,通讯只是要一遍又一遍地确定,这次的高能集束是自然现象,还是某个外星文明的打击。
可是这个又能说出来什么呢?现代人拿打火机,点了火焰,古人要如何知道的了,这火焰是自然的,还是人为的呢?我们原本就对宇宙一知半解的,高能物理领域最有希望揭开宇宙中引力奥秘的,世界最大的中华超大型对撞机也不过才投入使用半年多,引力无法突破,我们连地球都无法走出,还谈什么呢?只能一遍又遍地确定,确定,这个高能能量不是人为的,如果是人为的,那么能够控制这么大当量能量的文明,要想毁灭我们,我们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王维萍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看着屏幕,犹豫了一下,手放到了键盘上,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是最终还能打下一个字。在天上的那个笼牢里安详地直到死亡,和在地上拼命挣扎着活下去,说不清到底是谁更加可怜。
在王维萍犹豫的时候,屏幕黑了下去了。
节约电量,所以每一个人的用电时间都是限制的,每回要使用,还要写申请。也只有到了这时候,才知道和平年代里的习以为常是多么奢侈的东西。
抿着嘴,王维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整理着桌子上的资料,把刚刚填写好大半的报告小心翼翼地放好,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旁边的人立刻过来检查了一下王维萍的座位,等到确定一切没有问题后,他才领着王维萍走出了电脑室。
外面人来人往的,却异常的安静,只有各种各样的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急促而短暂,像来去匆匆的每一个人的脸上,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急躁。
王维萍低头向领着她的人道谢,抱着资料走向了办公室。每隔几步路都有一个士兵在站岗,全副武装的他们却没有带来丝毫的安全感,有的只有惶恐。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示着这里面的人,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危险。
走到了办公区,隐约的有说话的声音往这里钻,细细的,如同恶魔般的声音:“要我说,我们为什么要去救那些人?那群人没有脑子,什么都不会,活着只是在浪费资源而已。和平的时候,我们可以去容忍他们活着,因为那时候资源充沛,他们活着也算是一种资源,但是现在,现在基地就那么多的资源,我们为什么要去救那些废物?要救也要救那些有头脑的!直接考高数,连高数都学不会的,那根本没有。。”
王维萍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里面的几个人看着王维萍,隐隐约约带着戒备,没说什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桌子旁。
王维萍走到了自己的桌子旁,放下了资料,抽出了报告,打量了几眼,放到了桌子上,坐到了椅子上,抽出了笔,深深地呼吸了几口,伏案开始工作,努力地让自己忙碌起来。
忙碌起来,就会忘了现实。就像小时候,只要自己把心投入到了作业上,就可以忘记了家徒四壁,忘了需要照顾的母亲,忘记了去世的父亲,忘记了出去打黑工的哥哥,自己可以任性地什么都不管不顾,只要面对简单的学习就好。
但是作业终有做完的时候,学习终有没得学的时候,这时候就只能守着孤独,等待着,期盼着哥哥从门口走进来,疲惫地对着自己笑。自己能做的,只有被动的等待。
王维萍叹了一口气,手中的笔划下了最后一笔,看着字迹工整的报告,小心翼翼地把笔盖拔下,盖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笑了起来。
“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个全身心投入后,这个满足的笑容。”一个温润的男声突兀地响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办公室只剩下了王维萍和坐在她身旁的一个男生了。
王维萍头也不转地整理着自己的资料,认认真真地把每一个资料分门别类好,冷着声音,说道:“吴维赋,没事干可以去围墙哪里去搬砖,别有事没事在这瞎晃。”
“怎么,你生气了?”吴维赋背靠着椅背,抖了一下眉头,看着王维萍,轻声问道。
“不,是被恶心到了。”王维萍不为所动地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资料,认真地考虑着,该如何才能把这份报告整理出和之前的,那估计已经进了废纸篓的,六份一模一样的报告不同。
“你在生我帮你解决那只白痴的气吗?还是在生我用你解决那个白痴的气呢?”吴维赋一只手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自己的脸,盯着王维萍,问道。
“有意思?”王维萍抽出了几张资料,想了想,从抽屉里找出几张资料,对比了起来。
“没办法,那只白痴太烦人了。明明知道你是我的,却还要过来骚扰你。不解决了他,我可忍受不了。”吴维赋继续盯着王维萍,说道。
“把人当成东西,很好玩?你和杜文勇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无聊。”王维萍终于扭头看了一眼吴维赋,冷冷地说道。
“嘛,我知道。没办法啊,我们这类人是这样的嘛,被宠坏的小孩。对我们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但是他有可能真的得到你,这就不行了。”吴维赋直起了身子,和煦地微笑着说道。
“我是我,不是东西,不会被得到。”王维萍眯着眼睛说道。
“嗯,不要说的那么绝对嘛。这样我以后娶你了,不就很尴尬了。再者,他和你哥是一个系的,要是他说,为了你哥的前途,或者是生命,嗯,你知道,安排一个必须死的任务,这种情况下面还是不难的,你会拒绝吗?”吴维赋温和地勾着嘴角,手放到了桌子上,看着王维萍,认真地说道。
王维萍没说话,扭头重新整理资料,认认真真地把刚刚从抽屉里的东西放到刚刚报告中。
“看看,这就是答案,所以他必须去死,嗯,至少得离你远点。是吧~”吴维赋轻声说道,“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父亲太高调了,一个人高调了,其他人就难受了,所以啊,事情就很明了了。。”
“我去交报告了。你别跟着。”王维萍没有搭话,只是这样说着,起身带着报告离开了座位。
吴维赋耸肩,继续说道:“我会娶你的。嗯,一方面是因为喜欢,还有是因为,嗯,挺复杂的原因,但是前面哪一点占据大部分的。相信我,这对你,对你哥都好。我有这个能力。”
王维萍停了一下,然后继续推门走出了办公室。合上门的时候,突然间想起了那个满是疲惫,还要笑着把自己举起来,逗自己笑傻哥哥。王维萍手紧紧握着办公室的门把,咬着下唇,松开了手,转身,却惊异地说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