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一早便高坐在正厅内接受宗室子侄的叩拜,正厅之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恭贺声不绝于耳。
礼毕,王爷又到外面去招待朝中要员,今日寿宴,朝中许多官员都悉数到场,恭亲王爷在朝中享有很高的声望,当年先皇立太子时,朝中便有多位官员支持恭亲王。但看见这样隆重而热闹的场面,王爷的心中却隐约有一丝担忧。
紫禁城内金碧辉煌的建筑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辉,龙椅在若大的正殿显示着遗世独立的庄严与高贵。
那位至高无上的王者正在批阅着眼前的奏折,帝王总是享受着唯我独尊的荣耀。
身边的太监总管上前小声禀报道:“启禀皇上,据探子来报,今儿恭亲王府很是热闹,朝中许多官员也前去祝贺。王府还开仓放粮三日,百姓很是欢喜。”
皇帝轻哼一声,眼光如古井一般深邃凛冽:“笼络人心,这一点不正是恭亲王爷最擅长的招数吗?”
大殿之上,光明正大这四个字显得格外刺眼。这若大的紫禁城,若是人人都能做到光明正大,那这天下又是一派怎样的景象呢?恐怕许多历史都得重新被改写。
从来皇位就不是唾手可得之物,每一位坐上龙椅,坐稳龙椅的帝王手上滴着多少人的鲜血,在这鲜血中,恐怕已很难认清自己手足的那一滴。皇宫充斥着的不是太平,而是安稳下的尔虞我诈。不是兄友弟恭,而是平静下的你争我夺。
丝竹乐舞,举杯畅饮,恭亲王有些微醺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见这时管家来报:“王爷,********周公公来了。”
王爷立马带着子侄宾客去府门迎接。周公公的身后,两个小太监抬着匾额,忠义乾坤四字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辉。沐霖与父亲对视了一眼,皇上的意思,父子俩心知肚明,表面赞赏王爷忠义,内里不过是警示王府之人安分守己。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官员们的恭贺声在耳边回荡,王爷也只得赔笑应和:“皇恩浩荡,本王感激涕零。”
瑾惠与悠月待在福晋的屋子里,福晋的脸上充满了焦急的神色,沐霖进来回话说皇上让周公公送来忠义乾坤的匾额。福晋陷入了沉思。
瑾惠看着沐霖严肃的神情,也隐约感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曾听父亲提起过义亲王爷被满门抄斩之事,义亲王是先皇爱子,能文能武,在朝中享有很高的声望,先皇看中这个儿子,当年黄河水灾时义亲王处理得十分到位,百姓也是一片爱戴。之后便落下了贤王的美名。
先皇更是给了义亲王兵权,可是不久之后,便有官员举报说王爷聚集粮草,招兵买马,想要起兵造反。
先皇让大理寺彻查,不久义亲王就被关进了宗人府,囚禁终身。新皇继位后不久,便将义亲王满门抄斩。朝中许多老臣也被调往地方,有的不得已告老还乡。
恭亲王当年也因为为义亲王平反之事受到先皇斥责与疏离。后来四阿哥登上了皇位,成为了当朝天子。而恭亲王被视为义亲王一派,在朝中的势力也逐渐被削弱,往日支持恭义二王的老臣有的被杀,有的被贬。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全身而退。
恭亲王让管家将匾额挂在正厅中央,为显示尊敬,王爷让沐霖亲自扶匾。忠义乾坤在正殿中央显得格外耀眼。
王爷瞥了一眼那位家奴,凛冽的眼神中透露着无奈:这样他便可以回去向皇上交差了吧。
忠义二字,他们何曾忘记,遗忘了的人是当今圣上。当年诬陷义亲王谋反,作为兄帝的当今圣上又何曾记得忠义乾坤四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要不是皇上忌讳文武百官与天下百姓的流言蜚语,恐怕现在,送来的就不是警戒的匾额了吧,自己阖家的结局恐怕与当年义亲王爷的下场无异。
想到义亲王,王爷便看了看自己名义上的义子——靖宇。
当年义亲王府血流成河的场面依旧历历在目。当今圣上一声令下,王府便被逼入绝境。
唯一幸免的只有义亲王的侧福晋,当时她已经有孕在身,贴身丫鬟感念主子恩德,便换上了侧福晋的衣物,在官兵到来之前上吊自杀,侧福晋才能侥幸逃脱。后来在乡野生下了儿子——靖宇。
侧福晋本想让靖宇以普通人的身份平安生活一世。即使没有高贵的身份,至少可以躲过朝廷争斗。可是天不遂人愿,侧福晋身子本就养尊处优惯了,怀靖宇时更是东躲西藏,食不果腹。生下靖宇后不久身子便垮掉了,想到自己命不久矣,自己死后怀中的婴儿以后无所依靠。
侧福晋陷入比当年王府被抄斩时还更加绝望的痛苦,她纠结了很久,最终决定将靖宇送到恭亲王府,只有在那儿,自己的儿子才能的活得更好。侧福晋本打算给恭亲王写一封信,可是转念一想这样太过于冒险,皇帝在王府一定安排了眼线,这样莽撞的一封信只会让自己的儿子身陷险境。
于是她想到了一个人——向将军。向将军一直与自己的丈夫以及恭亲王相交甚好,近年来边境不安,皇帝正是需要武将的时候,所以向将军府一直没有受到牵连。
当向将军将靖宇带到王府时,靖宇才刚满一岁。
王爷清楚的记得那天下着倾盆大雨,雨滴落在梧桐树上,叶子不堪风雨的打击而零落,那是深秋时的一场雨,寒冷到骨子里。王爷将孩子交给了福晋抚养,靖宇的身世,王爷也只告诉了福晋一人。
即使是靖宇本人对自己具体的身世也是一概不知。王爷不想让靖宇的身上背负如此重的血海深仇,这一切,他只想一个人承担。
王府对外放出话,世子沐霖身体有恙,小小年纪却总是生病。道士说是小小年纪经受不住尊贵的身份与荣华,必定要王妃再抚养一位义子替世子分担,方能保世子平安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