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百转千回,许久后,姬长歌捧起了徐子鱼的脸。
他的脸颊上有一道细细的伤痕,冒出小小的血珠,伤痕的尾部有一道鲜血流下脸庞,如同血泪。
徐子鱼腼腆又带着不自在的笑着,眼神空洞,身躯往后缩了缩有些瑟缩。
姬长歌知道徐子鱼是担心她会训他一顿。
以前的季水芸把徐子鱼当成别扭又叛逆的孩子,一旦发现徐子鱼自残或者作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就会板着脸训斥一顿。或者跟长辈和心理医生一样,摆出一通的大道理,说出一堆的心灵鸡汤。
但姬长歌不认为徐子鱼需要这些,他有着比别人高太多的智商,许多事他看得更透,心里也比旁人更加明白。
这样的人境界已经很高,高到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于是感到不被理解的孤独。
专注的注视着徐子鱼的眼睛,直到徐子鱼开始忐忑不安的时候,姬长歌缓缓凑过头去,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脸上的血迹。
徐子鱼因为她这个动作浑身陡然僵住,震惊的望着她,而姬长歌却啧啧嘴好似在品尝的模样,片刻后,眉头微微皱了皱:“不够甜。”
不够甜!
徐子鱼完全想不到姬长歌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呐呐的缩了缩脖子,有些歉疚的模样,却又无辜的小声辩解:“芸姐,血的咸的。”
“不,血是甜的。”姬长歌不容反驳的肃然道。说罢捡起小提琴旁的刀片,卷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缓慢的却又不轻的在自己手臂上划下一道长长的伤痕……很慢,像是在做一件非常庄重肃穆的事。
皮肉被刀片划开,像是山谷裂开一般,最开始是粉红的肉翻起,接着冒出一点点血珠,紧接着鲜血汹涌的涌出,小河一般流下手臂!
“你尝尝,我的血是甜的。”姬长歌将满是鲜血的手臂伸到徐子鱼的嘴边,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疼痛的表情,好像那些血不是自己的,那道长长的伤痕不是自己的。
她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坚持和肃穆的神情,将手臂凑近了一些,在露出慌乱神情的徐子鱼眼前再一次道:“你尝尝,是甜的!”
不容拒绝的坚持,有着胁迫的味道,甚至有些神经质。
“不……不……芸姐……”徐子鱼慌乱的躲闪着,本是坐着,在姬长歌的逼迫下往后退便狼狈的摔倒在地。可姬长歌的手臂如影随形,还有滚烫的鲜血落到他脸上,好似紧跟着他的妖魔,让他退无可退。
“你尝尝。”在姬长歌第三次固执的出声时,徐子鱼终于浑身僵硬的停住,望着姬长歌那满是鲜血的手臂,轻轻舔了舔上面的鲜血。
“是甜的,甜的,芸姐是甜的!”徐子鱼慌忙的说着,连连点头,眼中闪着泪光,踉跄着起身还摔了一跤,又急忙爬起来去电视柜下的药箱里翻找。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眶越来越红,手忙脚乱的翻找着药箱里的东西,焦急的声音带着哭泣的颤音:“在哪里,绷带在哪里!昨天还在这里!”
焦躁的将整个抽屉抽出来砸在地上,徐子鱼连滚带爬的跑到卧室里翻找着,不久后抱出一大堆绷带和消毒药水瓶。
“找到了!”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如同溺水的人看到了凭空出现的陆地,快步奔到姬长歌身边,颤抖的手打开消毒药水的盖子,几次想要浇下却又缩回了手,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姬长歌:“芸姐你忍忍,会很疼。”
“不疼呢,你平时都不疼,我也不疼。”姬长歌笑了起来,近乎诡异的、平静的拿过药瓶将药水浇到自己手臂上,接着又用绷带仔细的缠好自己的手……一步一步竟是很熟练的模样!
在绷带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后,姬长歌朝徐子鱼呵呵笑了:“你看,以前我就这样给你包扎伤口,你也不觉得疼的样子。”
徐子鱼顿时浑身剧烈颤抖了好几下,嘴唇颤了颤,好久后才嘟哝着开口:“芸姐,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以前我都是疼的,只是忍着。”
“那为什么忍着?”姬长歌微微歪着头,像个求知的孩子,眸光清澈。
“我、我……”徐子鱼头低下像犯错的小孩,低到最后只能看见他的头顶:“我不知道,我觉得这样感觉很好,而且他们喜欢我这样。”
“那我也喜欢这样,我也觉得这种感觉很好。”姬长歌天真的笑了,有些神经质的味道,指了指徐子鱼的脸上的伤痕:“子鱼,你太瘦了,身体不健康,我不喜欢你血的味道。”
渐渐严肃起来,姬长歌郑重的说:“子鱼,你要增肥和锻炼身体了,你的血不是甜的,不好吃。”
此时的姬长歌看上去很郑重严肃的模样,与以往的季水芸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她所表现出来的姿态和表情以及说出的话语,无一不预示着她已经很不正常!
这让现在的她与以前干练精明的季水芸比起来,对徐子鱼这个相处最久关系最近的人来说,有着几乎彗星撞地球的冲击力!
徐子鱼用一种复杂至极的眼神望着姬长歌,惶恐、担忧、愧疚、关切、彷徨……最后缓缓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语气缓和到了极致,哄小孩子似的乖巧开口:“好,我增肥我锻炼身体,让血跟芸姐的一样甜。”
“好!”姬长歌开心的笑了,满足的拍拍徐子鱼的头,心满意足的夸奖:“我就知道子子鱼最听我的话,我们是一样的人呢……”
话到最后,姬长歌声调带着一种奇怪的韵律,似乎有些惆怅、似乎又有些庆幸,无限满足和欣喜的味道:“终于和子鱼变成一样的人了,我很高兴呢。”
轰!
徐子鱼眼瞳猛然一缩,脑子里好像有无数火山炸裂开来!
不可置信的猛然抬头,看着怎么看也神经质似不正常的姬长歌,徐子鱼傻了一般呆呆站了许久,眼泪渐渐溢满眼眶。
“芸姐……芸姐……”徐子鱼哽咽的喃喃低语,修长枯瘦的手指牵起姬长歌,虔诚如神之信徒般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将额头抵在姬长歌的手背上,终于忍不住呜咽着小声哭泣起来。
“不要变成跟我一样的人……”
“我也不想这样,为什么……”
“为什么要变成跟我一样的人……”
“不要,我不要芸姐这样……”
“都是我的错……”
“怎么办……”
“芸姐……”
“芸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