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吗!”
地府中,姬长歌怒火熊熊对着缩着脖子的阎罗王发飙,指着不远处垂着头一脸歉意的古装鬼魂男子咆哮:“我任务干得好好的,他自个儿冒了出来抢台词!答应慕容情做皇帝也敢,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息怒息怒。”阎罗王憋屈的缩着头连连安抚,狠狠瞪了一身古装的赤奴鬼魂一眼,赔笑道:“是本王的错本王的错,没想到你刚到地府阴气还有些不足,让赤奴钻了空子临时占了你身躯,这不,本王立马把你召回地府解释了嘛。”
这话让姬长歌怒火消了不少,但一旁的鬼魂赤奴鬼魂却是一脸凄然,拱手恳请道:“长歌鬼差,还请长歌鬼差怜悯主人,她这一生过得实在凄苦,便是恶人也并非生性恶毒之人。”
“那又如何?你让阎罗王跟秦广王搞基你看他去是不去,而且皇帝是那么好做的么?我不会去做,也根本做不了。”姬长歌沉着脸,我也不是生性恶毒之人,不还是在这排队做鬼差抵押暂住费么!
跟秦广王搞基……
阎罗王想到十殿阎君秦广王那张大胡子毛脸,顿时胃里一阵翻滚,虚弱的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还是按照原来的任务目标,规矩不能乱,随意更改目标那还怎么玩?何况前世林云庭乃是天命所归,王朝更迭不能乱。”
赤奴神色黯然下来,看了看阎罗王又看了看姬长歌,沉默许久后忽而对姬长歌粲然一笑:“其实我很嫉妒长歌鬼差,一样陪伴在主人身边,她却并不欢喜我。如今主人愿与我白首到老,即便不是真的我,我也无比欢喜。”
“那只是假象。”姬长歌目光一凝,沉声道:“我不是你,所以对她不可能有爱情,哪怕真的像你一样万事顺着她心意,她拥有的也不过是一个假象。一辈子活在假象之中,这比她前世的结局更可悲。”
“不。你不是我,却也是我。”
赤奴笑容中带上了几分苦涩:“我心悦主人却从不敢露出半分爱意,即便是我最后位极人臣在军中收拢了不少人心,也只敢远远守着她。现在我明白了,一直我都是错的,我以为她是天上凤凰,却从未想过她过得何等艰难……”
“她越是风采飞扬我便越是卑微恭顺,她越是富贵荣华我便越是心生怯意,我总觉得她不需要任何人,想做任何事都可以做到,她是那么、那么的强啊!许多男子都比不上,不,天底下没有人能比得过她,她没有一处不是好的……”
姬长歌听得嘴角一抽,慕容情走五子棋次次都耍赖,还偏不让别人耍赖,棋品那么差你知道吗!
“我是如此多余,多余得连我自己都嫌弃。”赤奴望着姬长歌微微一笑,笑容温暖而满足:“你知道么?在她杀我那一刻,我心里很是欢喜。”
心下一颤,姬长歌难以置信的瞪视着赤奴。
“我总算为她做了一件事,为了她刺杀林云庭。”赤奴怅然叹了一口气,笑容苦涩至极:“我知道她最后会不得善果,若非发现林云庭狼心狗肺、过河拆桥我又如何会刺杀他?我私心里想着,到了那时候她会念起我的好,会知道,我是为她而死。”
赤奴呵呵自嘲的笑了笑:“错了,什么都错了,在乱葬岗临死的那一刻我很后悔。我不该如此自私的,我该陪她一起死的,明知她不得善果怎能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上路。”
垂眸看了眼自己,赤奴凄然摇了摇头:“在地府四百一十二年,我唯一的执念便是没能陪着她一起死。如今见了长歌鬼差与她的相处诸事,我方才明白,我错的不是没有陪她一起死,而是最开始就错了。”
“她要杀害她之人,我为何不为她杀!”
“她要权利荣华,我为何不为她抢!”
“她要做皇后,我为何不为皇!”
“我天生神力,在军中如鱼得水屡建奇功,退匈奴,保边疆,整合三军谋反扶林云庭为帝,为何我一心只是守着她!”
赤奴面色狰狞,身周隐隐有黑雾缭绕:“为何要担心悠悠众口伤她名声,若我紧紧抓着军权,让所有人知道我只效忠于她,只为她活,只为她死,林云庭登基不久又怎么敢动她!”
“那时时局动荡,如我不是刺杀而是抢了她去边疆与林云庭斗,不说两分天下起码我也能占下西南数城,让林云庭芒刺在背、如鲠在喉!”
“悔悔悔!”赤奴身周黑雾越加浓郁,身躯膨胀到比原先大了两倍有余,双眼血红,声音越加凄厉刺耳:“悔悔悔,我一生都想护着她,却从未护住过,无用,无用至极!”
原本空荡荡的大殿满是阴森狂风,鬼影森森,恐怖古怪的声音幽幽回响,姬长歌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一蹦跳到了阎罗王身后。枉死殿里都是恶鬼吗,这是法术还是啥,她可不觉得自己会是发狂状态赤奴的对手。
“赤奴!你想入恶鬼道么!”阎罗王大喝一声,翻手虚空一压,无数紫色光芒罩住了赤奴,生生将赤奴身周的黑雾打散,几乎是瞬息之间,赤奴又变成了之前那般模样。
赤奴恢复了原貌,神情也逐渐平静,愣愣站了片刻,缓缓朝阎罗王单膝跪地叩拜三声后,抬头脸上有着温暖的笑:“吾王,几百年来我已修成鬼身。我愿散去魂魄、不入轮回,永生化作奈何桥桥石以固地府根基,换她一世和乐荣华。”
阎罗王深深注视着赤奴:“奈何桥石,忘川河水,望乡台柱,一日投身百世难脱,不死不灭,无生无死,消灭于世间,永恒不存。”
“但为她故,心欢愿极。”赤奴深深叩拜,抬眸笑得洒脱。
“若你消去执念,说不得还能与她修个来世。”
“她如明月珠,一世情缘便已够我修百世,四百年苦等换得今日,我心甚是欢喜。”
“不悔?”
“不悔。”
“……”阎罗王肃然坐到王台上,额间一点紫色符印闪烁,郑重肃穆道:“允。”
“谢吾王大恩。”赤奴俯身再次叩拜,含笑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