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厅引发的风波
入学的第一个周末,大家有一个下午连带一个晚上的短假,我的室友林峰,外号猴子,怂恿着大家去游戏厅玩耍。林峰来自我们县城一个工厂,他的父母都是当时受人羡慕的工人。猴子长得一脸猴精,说话也如猴子般大叫,吱吱哇哇,语速极快,充满着欢乐。“下午一起去游戏厅吧,难得有个周末,大家一起去开心下”,在猴子的号召下,不少同学响应,我们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杀入游戏厅。在灯光昏暗的游戏厅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游戏厅里充斥着对打游戏的惨叫之声,仿佛到了人间炼狱场。林峰带我们一起玩当时流行的苹果机,类似后来的老虎机。大家轮流买游戏币,不断往机器里投币,而这个机器却始终是个只吃不拉的家伙,一下午便吃光了我们各自的三百元。游戏厅里,人员混杂,有一把年纪居然厚着脸皮问我要游戏币的痞子,也有学校里英姿勃勃的古惑仔少年,也有独自一人来这玩耍的独行少年。人们在这里,仿佛是一个交际的场所,递着烟,互相拍打着肩膀,似乎这里结下了深厚战斗的情谊。
就在这个下午,我第一次认识到我的室友刘春华。班上一个叫小鱼儿的同学,花完钱而未中奖,而想找刘春华借钱,刘春华此时也正输红了眼,自然不想借钱。戴着眼镜,一脸柔弱的小鱼儿,要紧了牙齿,腮帮鼓起,用他的手指狠狠指了指刘春华,而刘春华也迎上去一脸不屑:“你想干啥,借不到想抢啊”。小鱼儿不再言语,戴着满脸的愤怒离去。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想借钱,一个不愿借,这是一个每天都会发生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件,何况大家不熟,不借无可厚非。周六的夜里,九点的时候,正是大家洗漱聊天的高峰期,到处人声鼎沸。我坐在宿舍的床上,看到门口进来几个衣着时尚的学生,这些人穿着红色裤子,紫色上衣,高高大大。“哪个是刘春华?给老子滚出来”!为首的高个,后来我才知道叫做大兵。他们看了看我,误以为是我的时候,我的头皮一阵发麻,正要解释,刘春华直接迎了上来。他穿着他那时常穿着的白色背心,露出一身疙瘩肉,戴着眼镜使他显得十分斯文,有点吴启华的感觉。“我就是,找我干啥”。话音未落,大兵便一脚上去,这一脚力度极大,直接将吴春华踢倒在床上,大兵继续飞身扑上去,骑在刘春华身上,抡圆了胳膊,打了刘春华两个耳光,直打的刘春华的金丝眼镜掉落到鼻梁处,而他的鼻孔也开始冒血。见到这样的场景,我想上去劝住,却被旁边一个高个,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的屁股顿时便像粘在了床板上,站不起来。
大兵以为刘春华这下服了,站起身,一脸得意的看着刘春华,说道:“小鱼儿,是我的兄弟,你娃子以后小心点,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娃子服不服”。刘春华,缓缓站起了身,把眼镜取掉放在一边,而后顾不得擦掉鼻子上的血,猛虎扑食般扑向大兵。刘春华打架,喜欢用拳头,他的拳头挥起来时显得肱二头肌更加发达。
刘春华猛然挥拳打向大兵的鼻子,以牙还牙。大兵被击打的连连后退,口鼻都是血,而他身后的几个帮手此刻才反应过来,立即上来帮忙,而小鱼儿也从宿舍门口冲了进来。刘春华,双拳难敌四手,被众人一阵拳打脚踢,可是他却毫不在意,目光如炬的注视着小鱼儿。等到这些人打累了,停下来呼呼喘气,大兵继续开口问道:“你娃子服不服?”。刘春华用手抹了抹淌到嘴角的鲜血,居然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一下,他并不答话。突然猛虎扑食般的冲到小鱼儿的身边,用他的有力的拳头一拳一拳的砸在小鱼儿的面门上。每砸一拳,刘春华的额头青筋便愈加突出,他并不说话,打完后看着小鱼儿的鼻血如喷泉版涌出,小鱼儿的眉骨也被打的开裂。裂开的皮肤下,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和小鱼儿时常抽烟的黄牙形成鲜明的对比。众人看到小鱼儿受伤严重,急忙手忙脚乱的把他送到医务室。而刘春华平复了下心情后,到洗手间洗净了洗脸上的鲜血,去到校门口的药店买了一瓶碘伏涂抹后,便上床躺下,似乎晚上发生的事毫不在意。我善意的劝到:“刘春华,要不你去告诉班主任,免得他们还来找你麻烦”。刘春华沉默不语,过了一会说到:“不用告诉老师,打架就是这样”。说完不久,他沉沉睡去,留下我们满宿舍人嘘嘘不已。
第二天,我们担心的事情又来临了。到了晚上九点,小鱼儿带着大兵又来到我们宿舍,这时刘春华在厕所洗漱。等他洗漱回来,看到满宿舍的校园混混后,似乎像见到了来家串门的客人,微微一笑。话不多说,大兵又是一个耳光打在刘春华的脸上,而后便是众人一顿招呼,这下混混们又累了,他们开始喘着粗气休息。刘春华今天受伤有点严重,不知是哪个混混用了自行车锁,砸到了刘春华的额头,他的额头开了口子,鲜血直冒。顾不得疼痛,刘春华卷起一块卫生纸,贴在额头上,卫生纸由于吸了流出的鲜血,顿时软趴趴的黏在刘春华的额头上。刘春华,这时哼了一声,似乎是痛苦,似乎是不屑。今天他没有打小鱼儿,而是挥拳砸向了大兵的面门,大兵帅气的脸庞顿时青一块紫一块,高高肿起的眼泡像熟透的柿子。这次,校园混混似乎是落荒而逃。
事情到了第三天,大兵再次在晚上九点出现在我们宿舍,这次他的帮手里多了个带着眼镜像极了古惑仔的胶片的混混,这个混混有着一个响亮的外号瞎子。之所以被喊做瞎子,是因为他的眼镜度数高达2000度,这个戴着厚厚镜片的人,在高中第一天便成了名人。据说他拿着钢管打了那个在厕所多看了他几眼的人,这个从初中开始混起的青年,成了人人害怕的打手。瞎子来到我们宿舍后,满脸的不屑,他似乎以为刘春华只是个没打够的小瘪三。瞎子带来了他的钢管,在宿舍的灯光下闪着寒光,我仿佛看到钢管即将弯曲的镜像。瞎子看到刘春华后,大声嚷道:“我还以为是哪个把你们都打跑了,一个矮骡子,几把大一点的个子,你们被打成这样”。说完,瞎子的眼镜似乎睁开,不再眯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根钢管砸在刘春华的胳膊上,隔着几米远,我仿佛都能感受到刘春华胳膊断裂的声音,刘春华也不是圣人,他的脸上立马呈现出无比痛苦的表情,我能确信,他的小臂确实断了。片刻之后,刘春华挥舞他的右臂,用一只拳头迅速的咋向瞎子的脸上,瞎子的眼镜碎裂,眼角鲜血渗出,校园混混不得不再次落荒而逃。
第四天,大兵他们没有再来,我看到小鱼儿看到刘春华时,脸上没有了先前的不屑,他从此很少正面看刘春华,他的目光开始躲闪,并刻意回避刘春华。对于这样一个硬茬,即使是久经沙场的混混,也是畏惧三分。事后,我曾问刘春华,为什么不怕他们。刘春华似乎并没有把这当做一件事情,他打着绷带从容的走过一个个混混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哪怕是惧怕或是得意。他只是我们剽悍民风的一个代表,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的那双拳头,这也许是强者的宣言。打败了一波波混子后,刘春华本可以在校园的混子圈崛起,不时有各式各样的混子,开始打探着他的消息,并会在校园遇到时,给他递烟,他从未接过,也拒绝和任何混子来往。他依然我行我素的独自来往,哪怕是和老好人的我们,也是交往不深。他打着绷带刻苦学习的形象,在我心里逐渐定格。多年后,刘春华考上了华中科技大学,不知道是否还是那么的桀骜不驯,当年的他确实成了正义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