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裳冲她眨巴了一下眼,神秘地笑道:“雪歌、焚天,你们也出来吧!”
众师兄到处张望,什么人也没看到,不觉疑惑。
焚天最是乖巧听话,试探地探出脑袋羞涩地打量着众人。
师兄们齐刷刷地吸了口凉气,这黑漆漆的小东西,就剩一双眼睛泛着红光能够清晰辨认,怎么看也不像是苏小僵尸生得出来的样子——众师兄,终于将自己脑中那不和谐念头给掐灭。
焚天一接触到他们那种视线,就想缩回去。突然头顶传来即墨子寒的声音,“焚天,出来吧!他们不会嫌弃你的!”
即墨子寒此话一出,众人明白过来,快速转换了出热情的笑容,莫离甚至上前,蹲下身子,鼓励焚天爬出来,还一把将它抱了起来……
这抱娃的姿势,瞬间让苏裳打了个寒颤。
焚天那个羞涩乖巧呀,竟然在莫离的怀抱里红了小黑脸——你知道一个黑炭头脸上红云飘是什么样子吗?那股诡异,苏裳简直难以想象!
“还有一个呢?”贺清风问道。
苏裳头皮发麻地指了指那原本属于贺清风的位置上,不知何时,雪歌已经慵懒地半卧在台阶之上,灵花像是发现什么美味一样不停地绕着他打转,几盘灵果与琼浆就在他身边悬停着,任其取舍。
银白长发,银灰眼眸,不染尘世一点污秽。仿佛一个悠闲自在在花海中自由徜徉的精灵。
苏裳脑子里就飘出俩字——吃货!
意识到被关注的目光,雪歌勾唇一笑,银色长发一晃,起身,拾阶而下,未着丝屡的白嫩脚踝从长袍下露出,竟让某些人直接噎了口口水。
“真是美人……”子书玉口中喃喃自语。
雪歌倒好,他向来挑剔,身材本来就高,凤目漫不经心地扫过众人面,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看着苏裳的面子,他还微微冲众人颔首,完全没有跟他们废话的意思——各种高冷呀!可偏偏勾得众师兄眼冒精光……
苏裳扶额,转而对贺清风说道:“师尊,他是魔音天琴的音灵。”拿到魔音天琴的事情,苏裳觉得没必要隐瞒贺清风。
贺清风一听,眉眼瞬间瞪大!
“魔音天琴?”这乐修至宝,竟然落到他这僵尸徒弟手上!这整个魔界的乐修都是吃闲饭的吗?哈哈哈……
贺清风重重地揉了一下苏裳的脑袋,夸了一句,“干得好!”
“焚天、雪歌,这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作为一家之主,即墨子寒自然更有权力来宣布这件事。
焚天在莫离的怀里眨巴了一下血红大眼,随即弯成了两道红色月牙。
谭靖远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从未笑得如此开心的青阳,任由身边的灵花聚而又散散而又聚。即墨子寒看了他一眼,“来喝一杯吧!”
谭靖远点头,两人各自提了个酒壶,便坐到清波殿外临崖的石头上,开始畅饮。
苏裳则跟往常一样,跟在青阳的身边,跟她一起做事。师兄们一边忙碌着,一边也不忘记跟两个新来的家庭成员表示一下热情和温暖。贺清风看着这一幕,一手拈着胡须,一手拈着灵果,十分安慰!
夜深人静时,即墨子寒跟谭靖远依然在喝酒,贺清风让该散的人都散了,只默默地看着他们在黑暗中的剪影叹了口气。
而苏裳跟个没事人儿一样,拉着忙活了一天的青阳休息去。
她没有闲暇问贺清风。入第二域之前,贺清风说过,青阳的体质已有明显改善。可如今,十年岁月,苏裳却感觉到青阳的修为不但没有提升,连体质也变差了。苏裳忍不住就心疼得抽搐。
手下紧紧握着青阳的手,将所有情绪掩藏在黑夜里,没敢发出一丝声音。
青阳轻轻抚着苏裳的手背,漆黑的眸子被田间的灵光衬得灼灼发光。
“阿苏!”半晌,她看似轻快地说道。
“嗯?”
青阳转头,看着苏裳不肯转过来脑袋,笑了,“我只是一个凡人。不过,这一生,因为遇见了你们,我比一般的凡人都要幸运也都要幸福!”
苏裳蓦然回头,青阳的眸子澄澈无比,她没有说谎,这都是她的真实心意。
苏裳的手又紧了紧。如此残酷的现实,她竟然坦然接受了吗?可她不能!苏裳对这样的结果充满疑惑,却不敢问。在宴会上,她尽量压制自己,不去破坏那和乐融融的场面。。
待得青阳在她身侧睡着,苏裳出了门。雪歌跟只幽灵一样在外面游荡,看到苏裳他还高兴地说道:“这里不错!到处都有灵植!”说罢还将一朵灵花叼在嘴边,慢慢咀嚼。
苏裳没心情跟他聊天,只道:“替我看着青阳……”说罢就要走。
雪歌淡哼了一声,“你要去找贺清风?”
苏裳顿住,这厮倒是个心思通透的主儿。
雪歌飘过来,认真看着苏裳的脸说道:“苏裳,你此生必然会成仙,成就长生不老之途。青阳的凡人体质没法改变,无论你愿意不愿意。”
苏裳一听这个就恼了,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雪歌摆摆手,“我不跟你吵!但我必须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无力回天!某些事情,你必须学会坦然接受!这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抚!”
说罢飘然而去,留得苏裳呆呆地站在冰冷的夜色中发愣。
半个时辰后,苏裳从贺清风的洞府出来,心跟着沉到谷底。
“等不及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崩溃!”
苏裳不明白这句话。
“靖远回来时,青阳没有见到你,她很担心,所有人都很担心,怕你们出事。青阳消失过几日,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回来后就大病过一场。这一病,足有半年才复原,但也让我之前的所有灵丹滋养出来的精气功亏一篑。阿苏……”贺清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柔地摸着她的脑袋。那股安抚意味竟然如此之重,最让苏裳意外的是,他眼中愧疚自责的神色一览无遗……
那一刻,苏裳蓦然明白,青阳是他们共同爱护着的,并不是她一个人的。每个人都在尽心尽力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她没有任何立场指责或者抱怨别人没有照顾好青阳,反而,她应该感激。
“师尊,我明白了!”
飞过清波殿时,即墨子寒跟谭靖远依然还在喝酒,旁边一堆空下的酒壶。苏裳停下来,也拎起一壶,盘腿坐下,“我来陪你们喝!”
即墨子寒没有说话,只是难得温柔地看着她。
谭靖远早已喝糊涂了,一把抓住苏裳,跟她的酒壶碰一下,仰头就灌了进去。
这一壶还未灌完,他已经朝后缓缓地软了下去,再没爬起来。
苏裳本能地伸手去扶他,手腕却被即墨子寒抓住。即墨子寒依然温和地看着她,扬扬手中的酒壶,“喝吧!喝醉了,就舒服了!”
苏裳眼睛蓦然一酸,拿起酒壶就往石头上砸!陶瓷的碎片夹着着水光,无辜地飞溅到地上。
“你知道什么?!”第一次眼泪像是绝了堤的洪水一般倾泻出来——你一界至尊,呼风唤雨,杀戮无数,怎么会明白眼睁睁看着亲人离去的痛苦?
即墨子寒依然淡漠温和地看着她,“生老病死,本是世间常事……”
苏裳脸上的火焰云纹跟着燃烧起来。
“阿苏,我也曾经有过亲人,有过父母……”即墨子寒说得不咸不淡,看似毫无情绪。
苏裳却瞬间愣住,意识到自己是想错了什么。
“他们不信天罚,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一切都很美好,没有传说中的灾难降临。他们以为,一界至尊或许能逃脱宿命。于是,夜凰也出世了。可就在他降世不久,天罚也降临了。原本容颜常驻的人就在我们面前一日日衰老下去,仿佛是我们吸干了他们所有的精气。看着他们头发慢慢花白,皮肤慢慢打上褶子……”
“别说了!”苏裳扑到即墨子寒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头。这一界至尊何曾露出过如此无助的表情。
即墨子寒轻轻抚上她的脊背,“凡人会有生老病死,修士也是一样。凡人的死还可以转世,而修士,很多时候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对不起!”苏裳不想再听下去。
即墨子寒却并没有住口,“所以,你不必以长生者的身份同情她。青阳有她自己该有的幸福……”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苏裳蓦然醒悟,抬头看着即墨子寒温和的眼眸,坐直身子,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说道:“你的话有点道理!”
即墨子寒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用袖子擦干她的小脸,最后嫌弃地说道:“本来就够丑了!这下更丑了!”
苏裳差点一记老拳招呼过去!
结果,这晚,苏裳还是喝醉了,被即墨子寒扛回了小木屋。不出所料,青阳一直守在门外,连大白都没睡觉,九尾灵狐乖巧地趴在她怀里尾巴打着卷儿。
即墨子寒将人放进屋里,出来,只见青阳关切的眼,“她还好吧?”
这一问,倒让即墨子寒心里一抖,显然青阳什么都能感觉到,比起自己那日渐衰弱的体质,她更关心的是苏裳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即墨子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这句话。
青阳蓦然失笑,“有你在她身边,我倒是很放心!”
“那……谭靖远呢?”你的靖远师兄,你又如何放下这份心?
青阳的笑容敛下,“靖远师兄不一样,我无法忍受他看见我日渐衰老的样子!”这会让她生不如死!
即墨子寒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秀发,“我还是喜欢以前的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