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众人恶作剧
初夏在转进班里一个月后的模拟考试上夺了班里的第一名。
那天之后她名声大噪，其他班里的学生都知道了我们全班没一个人比得过一个又聋又哑的傻子。
而初夏呢？听到别人夸赞恭维自己时，她还是很纯真地给对方以微笑……
因为她始终如一的笑容，以及谁也没法否认的优秀，使她最终成为了其他班级崇拜羡慕的人，可她根本不知道，当她在其他人眼中成为“坚强女神”的时候，自己所在的班级已经渐渐开始疏远她了。
“初夏真的好骄傲啊，都不想和她靠近了……”
“明明那么优秀她干嘛还要装作什么都不会……”
“好寒碜人……”
“你们说她不会是在故意装傻博取同情吧？”
关于初夏的负面评论在班里炸开了锅。
开始大家都在背后里小声说她的坏话，因为这样她听不清。
当然，偶尔也有几个胆大的男生会假装路过的样子走到她的面前说她两句，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走开。
一来二去，大伙的胆子都大了，对于初夏的评判很快便从私下的悄悄话变成了众人皆谈的热门话题。而她的耳朵和脑袋真的是不好使，越来越多的男生开始跑到她面前说她坏话了，甚至还有一些好奇心重的女生也开始尝试那样做。
“哎哎，韩东……”大课间，一个男生跑过来旁边戳了戳我的胳膊，然后用眼睛瞥了瞥坐在前排正被一群男生女生围着戏弄的初夏，他问我，“你敢来么，她真听不见的。”
那同学的目光很肯定。
我理所当然地犹豫了，因为我不想去招惹一个傻子，而且她虽然看起来只知道傻笑，可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惹哭？万一摊到我身上该多麻烦！
可是我看了眼初夏那边，看到大家都在住弄她，扯她的头发，戳她的肋下，在她的衣服上贴纸贴，甚至有个男生还恶心地用手机下载了一大堆穿着比基尼和光着膀子的男人滚床单的女人的照片给她看。
围观的一群女生惊叫了一声后，顿时全都捂着脸一窝蜂四散而逃了。而初夏坐在那里，除了傻笑，还是傻笑。
“喂喂，她怎么看这种照片都不脸红啊……”
“她不会经常看吧……好恶心唉……”
女生们躲在远处小声议论，看着那几个男生继续调戏初夏。
我看到这一幕，也好奇了……她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羞耻啊？不过想想，如果从小就因为耳聋没有和人正常交流过的话，羞耻这种抽象的情感思维确实很难被培养出来。
然后我起身朝她那边走了过去。
围着她的几个男生看到我过来，纷纷笑着让开位置了，因为最近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趴在座位上玩手机，已经好长时间没和大伙打球聊天了。
“韩东，来来……敢骂她两句么，她完全听不见的。”
又有一个男生开始怂恿我。
“就是，别怕，反正差不多咱班每个男生都这么干过，也不差你了，来。”
然后我感到自己后背有一堆手掌在推我，将我推到了初夏面前。
初夏眨着眼睛，微笑着，盯着我，她的眼睛很漂亮，可能正是因为心智太单纯，所以她的眼睛如水潭一般清冽，只是当中少了几分生动。
“韩……韩……”
看到我走过来她很高兴，手里激动地比划了起来，她张大嘴，咿咿呀呀地想要叫出我的名字，那奇怪的嗓音让跟前几个同学顿时哄笑了起来。
其实想想她会有这种反应也不难理解，因为我和她从做了同桌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已不知道问了我多少问题，可我却一次也没回答过她，甚至一句话也没主动和她说过，好多时候她拿记事的本子过来问我什么时，我都是假装睡着没看见，不理她。
可是现在她将我的名字以这种难听的音调念出来实在是让人心生讨厌。
“停！”
我很嫌弃地冲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初夏很懂事，她看得出我可能是因为什么生她的气了，于是她眼睛里的光缓缓暗淡了下去，然后低了下头，嘴里支支吾吾，手里也着急地比划了起来：“对……对不……”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我就手疾眼快，抢先做出了一件让她完全懵住的事——我摘掉了她耳朵上的助听器。
“厉害啊！这个牛！”
“果然还是东哥更损！”
跟前的几个男生顿时都“恭维”起了我。
“看什么看？傻子……我就说你怎么了？傻子傻子傻子……”
我那时候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既然大家都能欺负她，那我就应该比任何一个人做的都更加过分一些才对。
我大言不惭地冲她说着恶毒的词句，挖苦，讽刺，嘲弄她。而她则始终只是傻乎乎地看着，好像是在等我发泄完。
“听到了吗你个聋子，你，就，是，个，傻，子！”我还刻意靠近她的脸，大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好让她看清我的嘴形。可我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因为她现在一直这副无所谓的样子，肯定只是觉得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才惹我愤怒，如果她反应过来我是在故意欺负她，她可能就会真的生气了，甚至会哭泣。
然后我发现自己这次真的有些托大了——她看明白了我嘴形说的话。
她不敢相信地盯着我看了起来，而她生气的方式——也可能是伤心，表现出来就是纯粹的着急。
当时她急的脸蛋通红，双手在桌子上乱抓，然后胡乱比划，嘴里也乱叫了起来，像是哭喊，又像是发了疯似的尖叫。
那时候我也着急了，因为跟前的几个男生早就吓得忙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过道里，面对这个疯子。
初夏尖叫着，挥舞着双手朝我扑了上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乖巧温柔，力气却不小，而且我也没想到她圆润的漂亮指甲居然是那么的锋利。
我只一瞬间的失神，她便抓到了我的脸。我吃痛，嘴角抽了抽，顿时怒火上脑，然后一把推开她，并将那对可能粘着她体屑的恶心的助听器丢在地上，一脚踩成碎片。
“疯子！”
我指着被自己推倒在巷道间地板上的初夏狠毒地说道。
班里同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吵吓到了，一个个目瞪口呆，满嘴惊呼。
初夏坐在地上，忽然安静了下来，她仰着脖颈，用那两只充满了不理解的无辜眼睛盯着我看，眼里的泪水就那么哗啦啦地往出流，喉咙里也没发出有一点声音。而她也没有用手去擦拭一下，就好像这哭泣不属于她一样。
那一刻，我很想冲她吼：你看什么看！连哭鼻子都不会的傻子！
可是我没有，因为我心里真的害怕了，看到她如此另类的哭泣，我意识到自己似乎对这个懵懂无知的姑娘做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就在刚刚，十秒钟前……
“韩东！”
隔壁办公室的班主任听到动静赶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