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来啦？”张老爷子见我便招呼我进去。老爷子经常找我合作，知道我其实是男的，但是公共场合从不拆穿，一直称我为丫头。
“老爷子。”我也点头，屋里已经没坐了，我便挤进来站在一边儿。
“添茶。”张老爷子招呼了一下自家伙计，便有人给我也倒了黄花梅。今天是主顾做东，所以除了他自己，给别人倒的全是黄花梅，一会若是有人不愿意去，端起茶水抿一口意思一下就可以走了。
我环视了一周，却见屋里人有不认识的人，北派平时常出来干活的伙计我基本都见过，不认识的八成就是南派的了。看来先前说两边已经开始合作了，确实不假。两个陌生人看见我一愣，大概是以为来了个女人，很是惊讶。鑫鑫坐在我对面，他两边都是北派的好手。再仔细一看，我就是一愣。上次救了我们的那个哑巴小兄弟居然也在，面前碗里的茶却不是黄花梅，颜色清淡，已经喝了一半，看来这次的买卖他是肯定会去了。小兄弟见了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人都到齐了吧，那我就提了。”张老爷把自己面前的单子往桌子前边一推，“这次的时间大概是一个月左右，下周三动身，单程将近八百公里。这次南北两派的伙计都有，就不按北派的老规矩来了。明器若是够数，就由我先挑，剩下的你们自己拿；若不够数，就转成钱三七分，我拿三，你们拿七，出去的路子要过我的手。各位的佣金价码都写在单子上了，大家轮流看吧。“三七分，盈余的价码给的相当高了，一般都是半对半。
张家的伙计拿起单子给了身边的人，顺时针开始轮下来。哑巴没看单子，直接递给了下家，鑫鑫比我先拿到单子，却见他一皱眉，看完又不动声色递给了身边的人。轮到我这里，眼睛飞快地扫了一下，便全记住，递给了下家。
在座的不算张老爷子和他自家伙计，一共有八个人。北派的除了我和鑫鑫，另外的三个我是认识的，董老板说哑巴小哥是北派人，剩下两个人应该都是南派的。
北派的三个，大为，张老爷子的本家，但并不是张老爷子的伙计，一直都四处夹喇嘛。平时在工地干拆迁，爆破一等一的好手，身强力壮，出山价是一万五。
钱豹子，本名叫钱森，身上有豹纹一样的胎记所以给起了这么个外号。钱家的伙计里，他是头号的人物，精通倒斗的路数，今年有四十多岁了，也是个老手。在座他的出山价是最高的，两万五。
包子，三十多岁，身材魁梧，力大无穷，一万。
我和鑫鑫一共三万。行里人都知道我们俩是相手，倒斗要么一起下地，要么不去，所以给我们俩的价从来都是一起给的。
南派的两个一个叫葛欧，应该是本名，一个有点搞笑，叫柯达，不知是不是真名。价码分别是一万和一万五。
哑巴小兄弟的名字那里就写了个“哑巴”。他的价码竟然只有一万。我心里惊讶，从上次救我们看，他的身手绝对比我强，怎么也该在两万以上。
我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这次光是夹喇嘛的佣金，张老爷子就出了将近十五万，而且从明器出手的分成和在座请来的几个人看，这次的买卖不小而且是有危险的。张老爷子最清楚北派这些伙计各个几斤几两，若没有危险，他也不会找这几个人来。
当然我和鑫鑫不会因为有危险就推生意。钱豹子先倒了茶，空出杯子。接着两个南派的也倒了茶。我和鑫鑫对了下眼神，也把面前的茶倒了。然后是包子和大为。张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招呼了伙计，“填茶。“这次伙计拿起另一个茶壶，给大家轮流填满，在座的各自喝了一口，喇嘛就算是夹上了。
人都散了以后，鑫鑫跟张家伙计送两个南派的去旅店。我自个儿留下问张老爷子，“那个哑巴，是什么人啊？”
张老爷子很奇怪，笑道，“这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我以前跟他夹过一次喇嘛，他伸手很好，但是不会说话，所以底细我一无所知。”
“哦，我确实是听说他身手很好的，只不过这个人不常出来。他是那家老爷子介绍过来的，说是他家本家。我也没见识过，所以就给了一万的佣金。真的不错的话，以后可以提价嘛。”
“那老爷子介绍的？这么说也是十八门的人了？可我没见过啊。”
“他好像也不姓那。估计跟你情况也差不多，你又不姓张，但是我们张家出工也常常有你不是？十八门也有你没见过的人，真有本事，以后可以让他多出来走动。”
“那，南派的那两个，靠得住吗？”我这人戒心很强。
“也算是我认识比较久的南派的伙计了，嘴严肯定是没的说的，不然我也不会找他们。本事也还过得去。”张老爷子道，“你也知道南派出了事，很多堂口被条子扫了，都是江湖客，人家还愿意出来干活，这种时候就不要分彼此了。”
我出了耳朵眼儿，往北市儿庙会街里走，正在一家面摊儿门口看见哑巴。我便过去拍了拍他。
“你要面了？”
他回头，见了我点点头。
“给钱了没？”
他又摇摇头。
我便拽着他的胳膊，“走，上前头街里吃小串去。”结果拽了一下没拽动，“走啊！”
哑巴还是不动，我只好朝面摊老板喊道，“老板，面不要了。”说完才使劲把哑巴从面摊前拽走。“你这人怎么跟木头似的。”
我说的小串是东北街头的一种小吃，就是把海带、土豆片、鸡肝、莲藕等各种东西煮熟，用牙签串成一小串一小串的，分类摆在托盘里，客人要吃的时候就自己从托盘里捡出来，刷上特制的酱料吃，一般都是五毛钱一串，吃完了以后老板会数牙签算钱。
找到我常去的摊子，先给鑫鑫发了微信，说在庙会街等他，又拿起一次性的餐盒捡串。我都捡完了才发现哑巴站在我旁边光看着我一动没动。
“捡啊！”我拿了个空餐盒塞在他手里，“吃什么自己捡。”
哑巴才拿东西一样一样往餐盒里放。结果我发现他拿的东西跟我刚才拿的种类和数量都一样，连顺序都一样。
“你是不知道吃什么？”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歪着脑袋看他，“还是选择恐惧症？”
哑巴自顾自地捡完了东西，我帮他配了酱，然后两个人找了个空桌坐下。哑巴低头就吃，根本没管我。
我嘿嘿乐起来，“你怎么傻愣傻愣的，要不我别叫你哑巴了，叫你木头吧？”
哑巴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接着吃。
“木头~”我一边吃一边儿撩闲，这家伙不知道吃不吃美人计，要是吃的话，倒斗的时候还能让他多帮着我点儿。
木头不理我。我道，“你不反对，那就这么叫了啊。哑巴不好听。”
正说着，鑫鑫就过来了，夹了一大堆东西，坐下就开始狼吞虎咽。鑫鑫跟我一样，吃货一枚，我们俩吃东西这件事上绝逼对路子。边吃还边对着木头说，“小兄弟怎么也在啊？”问完才反应过来木头没法说话，又看向我。
“慢点儿，别撑死你！”我一脸无语。
“小兄弟怎么也在？”鑫鑫嘴里塞了一大堆东西，又问我一遍。
“门口遇见，他正要去吃面，被我拉过来了。”
“哦哦。”
“叫他木头。”我道。
“啊？”鑫鑫莫名其妙。
“以后叫他木头吧。”我道，“张老爷子他们都叫他哑巴，也太不好听了。”
鑫鑫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一脸无语，“木头就好听啊？”
“总比哑巴好听吧？”
鑫鑫一撇嘴，“那也行吧。反正兄弟是有点儿木。”正说着忽然愣住，冲着胡同对面就直眼了。
“看什么呢？”我顺着鑫鑫的目光望过去，对面调料店里站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的姑娘，带着个金边儿的眼睛，气质那叫一高雅。姑娘买完东西，回过头，我才认出来。要说鑫鑫的第一大爱好是吃的话，第二大爱好就是泡妞。但是刚过去这妞，是鑫鑫朝思暮想但是却唯独不敢去泡的。
木头也刚好吃完，见我俩都往一个方向上看，也望对面望去。我把头扭回来，冲着木头问，“漂亮吧？”
木头把头也扭回来，不明所以，鑫鑫接话道，“漂亮。”
我一脸无语地看了看鑫鑫。“别直眼儿了，人家走了。”又问木头，“认识吗？”
木头摇了摇头。“这你都不认识，你到底是不是十八门儿的人啊！”我道，“那姑娘叫刘彦汐。人长得漂亮，留过洋的高材生，还做得一手好菜。”我拍了拍鑫鑫的肩膀，“这货的梦中情人。”
鑫鑫回过神儿来，“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成功的。”
我没搭理他，对木头说，“多少人眼馋呢，都不敢追。十八门刘家的大小姐，现在的当家，最擅长做各种奇毒！谁要是跟她结了婚，别说出轨了，过日子都得提心吊胆的。万一哪天这位大小姐跟你过腻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她做出来的毒药，骨头都给你化没。”我又白了鑫鑫一眼，“就你这点儿出息，泡泡未成年的小妹妹还差不多。”
“你懂什么？”鑫鑫撇撇嘴，“什么叫纯爷们儿，就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木头一脸迷茫，手指一晃指了指我和鑫鑫。我噗呲一乐，“我们俩？好基友！”
木头脸上更迷茫了，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是男的，哈哈笑起来打马虎眼。
吃过东西我和鑫鑫拉着木头去铁西一家军品店里取之前定的装备。这家店的老板姓江，长得很严肃的一个大光头，据说以前当过体育老师，还当过武警。不光做军品生意，还倒腾古董。十八门有很多伙计从他这定装备，不过一般都是个人定个人的。这趟主要是给鑫鑫取家伙事儿。鑫鑫之前一直没有趁手的东西，上个月江老板说弄到两把美军越战时期的经典直背开山，这两天带回国内，我跟鑫鑫正好今天也没事，就直接去取货。
“怎么样？这可是真正的军用开山，运回来费了我老大的劲儿！”
“牛逼啊江哥！老长时间没见过成色这么好的钢口了！”鑫鑫捧着刀，一边看一边淌哈喇子。
“这两把真不能划价了啊，运回来也费劲。张家的伙计想要我都没卖，谁叫先跟你们定好了呢！”江老板道。
“行，按之前说好的，两把八千。”我边说边掏出钱包。
江老板连忙问：“还要别的吗？这批进了不少新装备，我跟你们说，早上刚卸车，还没人看货呢，你们是第一批。”
得，今天钱又少花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