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躺在沙发上,揉眼环顾一圈。
“妈了个蛋。”我对自己骂了一声,伸了个懒腰。
昨天老腚奶奶过世,老腚为了省钱,想起我之前跟他喝酒的时候吹牛逼说过自己会做法事,于是就找我问问,看我能不能帮忙。按照我现在的做人态度来说,这种事干一票是一票,坚决没有推辞的理由。而且老腚手里的五张毛爷爷对我来说确实也是诱惑力巨大。不过这活我也确实不怎么爱接。我知道,老腚对他奶奶是相当有孝心的,从小就跟奶奶过,但他爸窝窝囊囊,娶了个厉害媳妇,老太太后半辈子没少受气,直到有了老腚在身边,日子才稍微有点劲头。人老了,岁数大了以后,各种毛病就都找上来了,加上儿媳妇天天给气受,儿子也没什么指望,孙子也长大了,没什么念想,熬了没几年就撒手去了。老腚本来想给自己奶奶好好操办一下,结果硬是被他妈给摁住,把老太太往殡仪馆一推,随便办个法事,收了份子钱完事。
于是就随便到我头上了。
对了,我是个送餐的,老腚是老板。
又坐了几分钟,看看自己脚上的旅游鞋,和身上网购的道袍,基本确定了自己昨晚做完法事之后肯定是让老腚给灌多了,能记住的最后一个场景是老腚他妈举着酒杯说我什么青年才俊、深藏不漏、因地制宜、巧夺天工什么的,还非要给我多加二百元红包……一摸兜,“妈了个蛋!”我又骂了自己一声。
掏出手机,看看时间,下午一点多了,给老腚打个电话。
“腚哥,我这才醒酒起来,马上就上店里去啊。“
“没事,你在宿舍多待一会吧,今天中午没也啥活,晚上饭点之前你过来就行。”
“好嘞腚哥。”
迷迷糊糊把电话扔一边,又感觉忘了点什么,拿起电话一看,30多个未接电话,头一炸。
完了,把媋姝忘了。
赶紧翻身起来,脱了道袍,下楼骑着电瓶车就往客运站赶。前天约好九点到凤宁车站接她,也不知道我现在去能是个什么结果,估计是不能自己到处瞎晃,但是我到了肯定没好果子吃。
媋姝是我小时候村里隔壁李大爷的闺女,爹姓李,妈姓朱,起名李春朱,后来据说18岁那年村里路过个风水先生,看着小姑娘长得甜,给算了一卦,说命太烈,缺阴气,就给改了个名,叫媋姝。但是我直到现在都认为是她十八岁自己拿着户口本去派出所改的名字。
今天不是周一,前后也没什么节假日,客运站人不是很多,我一进客运站大院,就来回转圈望,也没看见个像媋姝的,在院里转了两圈实在没找着,就下车往楼里进。一进去就看见一个女的在跟保安纠缠,两人撕扯着一个包,旁边站着几个围观的等车乘客。虽然没看见长相,但依靠多年一起尿尿和泥的记忆,和她特有的说话声调和方式,我还是瞬间就认出了她,于是赶紧跑过去把两人拦开。
“怎么回事,哥们。”我问那保安。
“你是谁啊?”保安看又来一个人,以为是一伙人,一把把我推开,问道。
“你拦着我卖东西还不行?还动手打人?”媋姝喊了起来,“快来啊,都过来看啊,保安动手打人了!”
这保安估计是看自己场面闹得有点大,心里有点忌惮,被她这么一喊,手就往回一缩,媋姝顺势把包夺过来,拽着我就往外跑,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拽出客运站。
在街上走了老远,大概走了有一条街,她找了个长凳坐下来,两手紧紧抱着包,盯着我,我感觉,就这么盯着看,不出两分钟我就能烧着了。于是赶忙认错,把事情原委跟她讲了一遍,让他消消气。
等我说完,她斜眼瞅了我一眼,说:“没想到你上山学的那些东西到这城里也能用得上?看来这十年苦练也没白瞎啊,到最后还能赚个五百元啊。”
我看她阴阳怪气,知道她气没消,赶紧说:“这不是挣点外快么,寻思着等你来了正好带你去吃顿好的给你接风洗尘,这赶巧有上门的买卖必须抓住了不是?”完事我从兜内怀里掏出昨晚收的五百元,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用你请!”说着她伸手抢钱被我一下躲过。
“等今晚哥收工带你吃好的,你急什么。”我把钱揣回兜里之后,问:“你刚刚跟那保安怎么回事啊?”
她又瞅了我一眼,调整了一下抱包的姿势,说:”我下车了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来来回回打了一个多小时,你还是不接,这给我气的啊!我又人生地不熟,你不来我啥也干不了,也不知道你住哪,更别说去找你了,要是走丢了你再找不着我就扯了。没办法我就在大厅里待着,忽然听旁边一男的说他要买点吃的,我一想,就你这样把我晾着,我也就别上赶着给你带那么多东西了,于是就把你妈给你带的烧土鸡卖那男的了。“
“我擦!你真行!你……”我张嘴刚想骂。让她一眼又给瞪了回去。
“怎么的,不光是你妈的鸡,还有村里人给你带的土产山货全让我给卖了,眼瞅就差半袋花生还没卖出去了,那个倒霉保安就过来了,说什么要没收我的非法所得和剩下的半袋花生!这要是在村里我能受这个气?眼瞅他就要把包抢过去了,你就来了,也算你来的是时候吧。”
她说的很急,我看她说完眼睛里都打晃了,也叹了口气,知道她受了委屈,就安慰了道:“哥这几年出来混,悟出来一个道理,钱财乃身外之物,人才是第一生产力,咱犯不着因为这点钱跟他过不去。”
还想接着说,被她顶了回来:“我稀罕那两个破钱?我是怕这个让那孙子抢去再弄坏了!”说着从包里掏出半袋花生放在了一边,然后,又抱出来一只黑葫芦放在我的面前。
我愣了,这只葫芦我认识,是以前师傅平时喝酒用的,根本不离手,怎么会在媋姝这?刚想问,就看见媋姝又从包里端出来一足球大小的坛子。
我一眼就看见,坛口封泥上贴着一张黄黄的符,上面乱七八糟的用朱砂画着蛇一样的线条,这符我再熟悉不过。
是张封鬼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