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的白云踩上去像是被阳光充裕晒过的棉絮,舒适不说,且速度极快,云朵化为一道流光,下面是一成不变的水泽,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大水兽在吞吐内丹。
很快,天空的水汽越来越稀少,笼罩在这片天地源自那座阵法的诡异气息也在逐渐消散,岳川知道,自己确实已经在远离泽原了。
一路向东。
——在泽原之时,两人便确定了要去的路,瑶州道语宗。
再过十四个月,就是这个千年大宗一甲子一届的招徒之日了,不同于长白山修剑,赤离宗控火,道语向来以博采众长,底蕴深厚闻名。
崔嵬在九溪山时便说过,若是说着浮梅东叶还有什么能让他看上眼的,也就是道语宗了。临走之前,还提醒岳川,若无其他机缘,可到道语宗潜修几年,多问多看,巩固修行上的不足。
他在泽原时表现的急促也有甲子之期将近的原因。
青霖则是选择与岳七一同前往,毕竟一身妖脉隐匿,现在完全可以选择正统的人间功法修行了,也需要一位名师领路,道语宗自然有这个资格。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出于女子的矜持,青霖并没有说出口。
白云的速度很快,不到半日的时间,便来到了泽原的尽头,一片绵延的芦苇地。
几道狂躁如野火般的神识扫过天空,岳川能感觉到下方数道雄浑的妖气,都是比黑水玄蛇还要强的存在。但白云却不理会,快速掠过芦苇地,那几位相当于守门人的妖族巨擘也许是感知到了白云上的气息,并没有为难,浓烈的妖气收敛。
在飞过了一段荒原后,白云速度降下来,越飞越低,落到地面,在两人跳下来后,白云一阵翻滚,逐渐缩小,最后化为一条三寸白蛟缠在岳川小臂上。
同时耳畔响起一道温和声音:
“这座云驾赠与你,平日就以灵气温养即可,其中蕴有三变,你可自己摸索。我观你黄庭道胎甚是孱弱,如今你也是泰和境了,要多花功夫在神识修行上,记得,昆仑尚在,所谋苍生,修行万万不可怠慢。”
长辈终究是长辈,岳川在心中叹服,然后侧头道:
“走吧。”
此时瑶州正值春末夏初,岳川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离家整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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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春风料峭,细雨绵绵之时。
大楚帝国流言四起,那位号称贪狼星的男人独子莫名失踪,众说纷纭,有人说是那位独子忍受不了军中艰苦,当了逃兵;有人说是在对敌蛮子的时候被袭杀,尸骨无存,还有甚者说是那位公子有大福缘,被神仙接去享福了。
而京都方向,则有阴谋论,说是衮州牧意图造反,藏匿独子是为了谋求后路。
而后来衮州牧的不作为似乎助长了这股流言,愈发喧嚣,但最终随着衮州牧夫妇搬至京城,而归于沉寂。
一年前。
楚都,夏。
有金虹起于极东,横亘长空,而落于大楚帝都,那一日,当朝二品诰命夫人,岳满弓正妻,吕妲,骑黄鹤飞升,白衣如雪。彼时,天降甘霖,都城内,桃花重新齐放,硕果挂枝,震惊朝野。
这一年,洪嘉二十七年。
春雨绵绵,夏粮广播,风调雨顺。
这一年,岳满弓四十四岁,勇武多谋,天子四十三,乾纲独断。
这一年,岳满弓官拜征东大元帅,执掌黑虎符,统军八十万。
这一年,大楚君民同心,举国伐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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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离州大雪。
一只神俊高大的雪白狮子从元狩山缓步踱出,分不清四蹄与地上白雪的交界,宛若君王。后面跟着一只浑身着黑炎的大犬,一只艳丽炫目的长尾孔雀,一只大弯角青牛,再后方,是近百位本相显露的妖族俊彦。
在他们前方,是翘首以盼许久的妖族大部族老,他们的目光在一众年轻妖族身上盼顾,其中在雪白狮子上停留最久。
为首者叹:“这一代,合当我妖族大兴。”
这一天,四大部族中硕果仅存的老一代妖王,紫睛王毫无预兆的破出生死关,强势带走雪白狮子所化的青年,并宣布收其为义子。
自此,妖族皆知元狩山时隔八百年,终于出了第六位魁首,皆知大妖后裔祸斗,孔雀,青牛甘愿落后雪色狮子一步,皆知雪狮半月登顶荒塔。
但他们不知道,当紫睛王带着雪色狮子走进狮部的时候,蛇部族长阴着脸吸干了一位护卫,猿部族长又是欢喜又是羡慕。他们不知道,当雪色狮子走进侍曲山狮墓时,往昔狮族大妖残魂皆一一醒来,一旁紫睛王跪地长泣。
这一年,一个叫典雪甲的年轻狮族名满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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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
九江千界。
一个身穿破烂的幼小乞儿在湖边小心清洗一把老旧二胡,孩子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头发蓬乱,但好在还算干净。
乞儿是外人对他的叫法,他不是真的乞儿。
这个孤儿从小无依,但却自爱自重,靠着一把捡来的破旧二胡在街边卖艺为生,教他自尊和曲艺的是一位私塾老先生,也允许小乞儿去旁听。
小乞儿比其他孤儿要幸运些,在老夫子的教导和乡邻的照料下长大,心思单纯,对这个世界尚有一份敬意。
这一日,正在被小乞儿小心清洗的音调老是不准的掉漆二胡放出万丈光芒,整座大湖被霞光浸染,万鱼争跃。
小乞儿拿着古色古香的精致二胡茫然无措,正在私塾里授课的老先生朗声一笑,脚底生云,一步来到湖上,看着重放光彩的古朴二胡,满是畅怀。
几乎同时,九江千界的壁垒被强大外力打破,一个银灰色的虚空通道从天界壁垒处直接通到小乞儿所在的小镇。
一尊展翅青鸾从虚空通道里飞出,上面坐着一位老者,身上麻衣与那位私塾老夫子如出一辙。
两个老人相视一愣,错愕,惊喜,伤感,喜悦,种种面相一一在这两位枯心几千载的老人脸上浮现。
然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到那个惊慌的小乞儿身上,同时道:“赤子心,岐凤。”
那把二胡顶端撰有二字,仓颉文,岐凤。
这一年,第十六代昆仑九子尚余二,九兵现七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