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蒜香排骨的余香环绕在整个房间,久散不去,二人坐在阳台上,欣赏难得的星空。卢雨看着星辰,想着遥远亲人,身边的他给了他们许久未给的温暖与她。望着黑夜中的远方,轻声说着:“一个人开始对另一个人很好,突然间又对她冷漠相对,这种极端的变化是那个人的错还是另一个人的错呢?”像是在问身旁的人,又像是自问,淡淡的话语说不出消沉和疑惑。
徐冀宸把视线聚焦到女友身上,只可惜女友望着天空,无法看到她眼中的神情,可从她轻声细语中也听出了一丝落寞,“不要过多的去在意别人的看法,自己做好自己就行了。”
卢雨转过头来,看着徐冀宸,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可却没有暖意,眼中闪着湿润,低下眼眸,复又转向黑暗的天空,淡淡的说道:“我一直也是这么告诫自己的,不要不在意,可总是没能完全逃脱这个魔咒,也许不够坚定吧,有时候我在想如果真的是别人,也许我会成功逃脱的,他人我已无所谓,已让他们随风而逝,可是亲人的话,一切都不那么容易了,我尝试过的,我很想要开心的去笑,开心的去提起。我学会慢慢的忘记他们说过的话,忘记他们做过的事,但是有一样东西是我难以忘怀的,那就是他们曾经带给我的感觉。”
徐冀宸起身,牵起女友的手,在她手心上落下一吻,专注的看着她的眼睛,温柔的说道:“有时候说出来会比较好,不用自己一个人去背负,我会是个很好的聆听者的。”
卢雨抿了下嘴唇,捏紧手心,徐冀宸抚上她的手,使其放松,卢雨慢慢平复了下心绪,缓缓道:“如果他们一开始不会对我好,一直保持着平淡,现在,我也不因落差很大而感伤了,会去质疑以前的好,是否一直只是个虚幻的梦,现在的态度才是最真实的。其实古人说的不错,让一个人彻底颓废,不是直接让他倒下,而是先将他捧上巅峰享受好甘露,再在他毫无注意时将他狠狠的彻底打入深渊,让他永不翻身。如果我没有享受那段温馨,也不会对后来的淡漠冷意所伤。
记得有一次,我大学暑假,一个舒适的早晨,我刚起床,就看见爸爸从门外进来,笑着对我说:“照墙边的水沟旁有一棵野生的桑枣树,今年结了果实,深黑色的,熟透了,你赶紧去摘,肯定很甜。”暖暖的声音暖进了我的心里,像温泉的流水流进全身,舒展通畅。那时候连野生的桑枣都会想到自己,我想现在就是菜园里的黄瓜都不会想到我吧。”
卢雨淡淡的陈述寂静的回响在高楼的空气中,漂浮,“我上大一的时候,第一次离开家,一开始就军训半个月,人累的倒头就睡,一个星期忘记打电话回家,还是他们打电话过来,我最记得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妈妈在电话里说:“你爸爸想你了,这几天早晨起来都会坐在电话旁边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想要去拨打电话,却被我拦住了,我知道你肯定军训太累给忙忘了。今天一不留神,你爸爸就给你拨了电话,打通了居然开始不自在丢给了我。”我那时候听完觉得心窝都是暖的,可是对比现在呢,就算我一个月不打电话回家,他们也不会主动打来,不会在意我在干嘛,或者我是否还在,现在只有我定时的打回去,自动的机械式的报平安。反差是如此的大,我都快忘了那段时光是否真的存在过,是否是我幻想出来的。”
“每年暑假回去,他都会买我喜欢的牛奶给我,还笑称我是没长大的奶娃娃,要喝奶才能饱。那为什么现在就不会担心我吃的好不好呢?”
嘴角上淡开着苦涩的笑容,略带伤感的声音继续道:“也许以前他们在贝壳里种进了一颗石头,等待她的成长,当等到一定的时候,打开一看,果然长成了珍珠,此后,更是呵护备至。可当再次拿出珍珠拿去卖个好价钱时,却被告知,那只是一颗表面裹着一层珍珠粉的石头,不值钱。他们失望透顶,觉得以前的付出都白费了,直接舍弃又觉得对不起他们的付出,所以会通过不断的敲打珍珠石,借此发泄,又或是还在抱着一丝丝的希望,毕竟珍珠粉也是有价值的,索性直接放进池塘的角落,自生自灭,偶尔想起会去看一下,是否多长了点,拿起刮去一层珍珠粉,等过段时间长出来新的一层,又开始刮掉,循环往复。”
卢雨看向身边的男友,“长大了我才知道,我要积攒足够的底气,才能过上简单、安逸、自由的生活。双亲应该是那避风的港湾,让归航的我不再漂泊,可我在迷茫的时候往避风港游去,却发现天空很黑暗,找不到照明的灯塔。有时候会在想如果我听他们的,会不会不一样,现在的我会不会不一样?
我觉得社会磨砺了我,确也改变了他们。他们只想看你飞得高不高,却不在意你飞得累不累。冰心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她说:成功的花,人们只惊羡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
“曾经有段时间,我觉得所有人都是那么的虚伪,这个世界上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只有自己,其他人都不可能。那段时间,不但有亲情的折磨,还有其他的人在以不同的方式敲打我本来就很脆弱的心灵。
那时候,大晚上的被房东敲门收房租,我正在睡觉,迷糊之际,不解的问他:不是没有到期吗?怎么现在就要交了?得到的回答是:我就是要催啊!多么简单的话,多么的随性,毫无规则和理论性。并且还需要多交水电费,明明我用的最少,其他人都有电磁炉、冰箱、空调舒舒服服的,我却每晚被热醒去冲冷水澡,为什么还要我均摊一部分,为什么就没有公平可言,是我太好欺负了吗?我只是问了一句:我用的少,为什么要均摊?居然听到的是一句现在想起来都多么可笑的话,让我记忆深刻,我永远记得他一种蔑视的态度说道:你真磨叽,真烦人,我不想和你说话。我从来不知道还有人这么不耐烦和自己说话。”虽是淡淡的话语,却包含着浅浅的怒,不仔细听,是不会察觉到的,可徐冀宸感觉到了,平静的搂着她,给予她力量。
卢雨苦笑道:“那时,我真的好想回一句:正好,我也不想和你说话。好想骂人……你知道吗?我从来没骂过人,可那时,我真的就想不顾一切的爆脏话了,但我压制住了自己,保持了理性,不能意气用事,我还是用住那个虽然简陋但便宜的小单间。而且大晚上的,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强过一米八身强力壮的房东呢?那时,我真的很无助。为什么所有人都和你自己过不去呢?前两个月来住的时候,房东是多么的笑脸迎人,服务周到,只是过来两个月而已,见我没出去工作,就单方面的认为我是一个堕落的人,说话的语气都是前后截然相反的,多么的虚伪……
那时,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没有人可以信任,太过消极。那段时间,我没找到工作,钱不够付房租了,人生第一次这种经历,我向大学室友求助。
可……以前我会认为在我困难的时候,我可以有一条小小的退路,但那时,完全打破了我的幻想。她们需要借钱,结婚需要礼金的时候,是多么热情的邀请你去帮忙,可我真正需要她们的时候,仅仅500元,都是遥远的,相比给去的每人礼金800而言,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每个人都有困难的时候,也许500对她们那时候而言只是钱包里躺着的结余,完全可以康囊相助的,可对于我而言那时是很宝贵的500元,却无法获得。她们就像坐着太空飞船来的华丽,去的潇洒。真的,那时候,我觉得金钱真是衡量一切的标准,不只是亲情、友情、还有世间任何情感。
那时,我才明白许多东西只是存在于表面,如果贪心的把手深入其内里,会悲凉的发现真相,及时抽出手可以避免受伤。自此以后,我不会再去借钱,哪怕是10元,我也不再借钱给别人,学会了记账,记好每天的消费支出,学会精打细算,学会自己给自己留着小小的退路,因为我知道,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会无条件的给你留好退路,他们不是天使。
那段时间,亲情的一棵大草重重的压在我心里,友情的一棵小草也接着附上,其他的小草一棵棵堆积,很重,透不过气来。
那段时间,我觉得一般的人都是这样虚伪,那么朋友也不需要很多,一个就够了,自己不会去很深入的信任。至少我可以在暴风开始前,及时掉头,倘若有很多,只会把我紧紧束缚住,逃不掉的。
那段时间,我真的有些排外,不再喜欢交朋友了,喜欢一个人独处,既不会有打扰人,也不会被打扰。我慢慢的开始享受那安静的独处,很静谧。”
即使徐冀宸在身后搂着她,可卢雨在想起这些的时候,还是习惯性的做出婴儿在母胎中蜷缩的姿势,悲戚的声音低低的洒落在空气里,“头晚是爸爸的那通谴责折磨的电话,第二晚就是房东的不懈之语和朋友的推卸,接连两晚的抨击,加上以前的那些虚伪,通通一股脑的向我袭来,让我心力交瘁,无力反抗。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关掉了手机,我只想安静,不用再去担心手机随时响起谴责的声音,我不想去管是否他们真的会担心我为何不接电话,因为,我觉得那时候,整个世界只有自己,自己仿佛在一个黑黑的空间里,蜷缩着身子不想出去。”
徐冀宸轻轻的抱着她,在她背上轻轻的拍安慰着她,听着她继续一种透心凉的语气回忆着那段阴暗的日子。
“那一个月,我就出去了两次,时间很短,买干粮不至于被饿死,只不过,那一个月,我每天只吃一顿饭,不仅是钱不够,更多的是吃不下,人瘦到八十几斤,那时,我还无力的嘲笑自己:终于能穿上最小号的衣服了;
那一个月,我摒除了一切外界声音,看到哥哥发来的邮件,只是快速退出界面,因为我看着头晕;
那一个月,我在想,我为什么要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个一定存在的必要理由吗?那一个月,我好像失语了,说不出话来,也不想和任何人说一个字,我怕自己会得忧郁症;
那一个月,我只是机械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花了二十天写完了人生的第一部小说,很虐心的那种,现在重新回头去看,才知道读者给我写的评论是多么的恰当;
那一个月,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恢复,前半个月,每天早晨起来我都检查一下并发症的数值有没有升高,当数值达到临界点的时候,我想算了,就这样吧,可又有了一丝转机,数值开始有回落的趋势,接下来的半个月,每天早晨我又开始检查并发症的数值恢复的如何?
那一个月,我晚上经常在梦里见到陌生人以不同方式结束生命,醒来后总是很茫然。那时候,我真的有认真的想过,如果恢复不过来,那就算了,安静的离开,不用去担心他人的伤心,因为那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的一个人,完全不用去考虑任何人的任何感受,任何人。”
徐冀宸搂紧怀中的她,感受到她的颤抖,他被她的话语带到了一个阴暗的空间,看着她的彷徨和无措,没有生机的样子,是那么的空洞。用力搂紧,害怕她的消失……
卢雨似乎还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不可自拔,空洞的语气继续说着,好像已经不是说给他听,也在说给她自己听。“那段时间,我无法发泄出来,所有的脾气只能在全身快速扫荡,那时我真的觉得快枯萎了,那种隐而不发的感觉,真的是难以形容的滋味。也许在别人眼里,我是在自找罪受,可哪个人没有萧条期呢?哪个人不会希望自己是好好的,只是不得已罢了。那时,好想有个天使出现,解救我,但那只是异想天开罢了。天使不会出现,也许还会招来恶魔的。
庆幸我走出来了,我努力的去买了房,不用再去看房东的眼光了,不用大晚上的还要听到隔壁吵闹声音,不用和别人共用卫生间了,不用再男女合租不方便了,不用再被不公的多扣水电费了,我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安静空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磨平了自己的棱角。不再为一点小事伤心,也不再为一些人愤愤不平。我以一种中庸的心态面对着,我只是想过一种平淡的生活,安安心心,简简单单,可以做一些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我如此一个凡人,只希望此生淡然。”
徐冀宸把女友搂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发丝,似是安慰,做个安静的聆听者,卢雨淡淡的话语继续回荡在这寂静的夜里:“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觉得生活本就不易,不必渴求别人的理解和认同,静静的过自己的生活就好。不论身边是否有人疼爱,做好自己该做的,有爱或无爱,都安然对待。可想的再透彻告诫自己再多,偶尔也会想起,只是现在的自己比那时候的自己更静心了,因为心若不动,风又奈何,你若不伤,岁月无恙。”
徐冀宸搂着她,等她稍微平复一下,缓缓开口:“道理上讲得通的道理情感上未必讲得通,有时候他们嘴上说的与内心想的并不一样,也许他们只是不会正确的表达,不管怎么样,你先做好自己,对得起自己的心,再平稳的看待一切,时间会证明一切,时间也会修饰一切的。”
“心简单,世界就简单,幸福才会生长;心自由,生活就自由;不用去笨拙的效仿,做自己,便是最好的人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他人想要的样子,但每个人都可以努力的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相信自己,以前的都是在过渡,现在你已经破茧成蝶了。
不用过多的感悟过去,也不用过多的担忧未来,最主要的是让当下过的顺心美满就够了。我会一直陪着你,开启顺心的旅程。”徐冀宸温柔的开导着女友。
卢雨淡笑:“树叶,不是一天黄的;人心,不是一天凉的。”
徐冀宸看着她,温柔的哄着:“树叶虽不是一天黄的,但树叶会一天天变绿,人心同样会一天天变暖的。”
在这寂静的夜晚高楼,声音断断续续,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