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灵草园。
自觉的欠过身子让殷折颜施肥,灵草小心的看了看殷折颜的脸色,关切的问道:“主人,您心情不好吗?”
“好或者不好,又有何干?”殷折颜将木桶放在一边,一掀衣摆席地而坐。
夏日的清风徐徐而过,灵草们长得越发结实,灵力也开始凝聚,再过不了多久,它们便能化为人形,自行修炼。
只是这样的好消息,殷折颜并不打算现在就告诉它们,否则乱了它们的心性,恐华而不实。
似乎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除了一件,便是夜观星象,出现在他守护星旁的陌生星辰突然间越发的蔚亮,隐隐有赶超之势。
殷折颜测得了天下,却唯独测不了自己。师傅临死前曾嘱咐他万事随心,倾于自然,他每每想起,总觉得那话中似乎另有深意,师傅不愿多谈及,他也不好多问。
“主人,有一件事情,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能不能问您?”
这些灵草在别人眼中只是普通一株野草躯体,但殷折颜却可看见它们的本体。
此时在他眼中,灵草眨着灵动的双眼,虽身形还是幼孩模样却还是可爱认真的紧。
点点头,殷折颜给了灵草一个允许的眼神,灵草顿时乐开了怀,有些小羞涩。
“数日前伤过我的那人,我听说曾向主人求亲?”
“是。”
“主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那日以后,我总是觉得浑身发热,似乎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失,也隐隐通过天眼看见一些模糊场景,其中就有那人的影子。”
那人的影子?
殷折颜略微思索,一些疑虑浮上心头,她明明是人,又怎会有吸取灵力的能力?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潜心修炼,不日修得人形也算接近功德圆满。”
“是,谢谢主人!”
殷折颜没再说话,站起身,拍着衣摆上的尘土。
正巧远处找了自家师傅好久的小卦跑到灵草园来,远远看见一抹青衣,小卦扯着嗓子吼:“师傅!你怎么在这呢?宫里来了消息,皇上让您即刻进宫去呢。”
皇宫,蟠龙殿。
上一次进宫,还是自己想要撮合殷折颜和 裳郡主,这一次,却又是要撮合他和戚家小姐,两次都为媒人,即墨锦然心里想着,面上也不禁笑起来。
“折颜,你是国师,最善卜卦,这一次何不试试,朕招你进宫所为何事?”
即墨锦然向来不嫌事情麻烦棘手,这时候玩心大起,竟然开起玩笑。
其实他心情愉悦的缘由,左不过是戚天正愿意为了女儿婚事主动交出兵权,倒省了他落得罪名。
依旧素衣青衫的男子拱手,眉眼温凉,面对皇上的恶趣味,他一直不予理会。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语气淡淡道:“微臣不才,请皇上明示。”
“你若不才,岂不是太过妄自菲薄。”即墨锦然勾唇一笑,“爱卿,其实今日,朕是有一件喜事要与你说。戚将军的女儿年方16,娇俏可人,至今未有婚配,朕见那女孩与爱卿十分登对,便为你们下旨赐婚如何?”
“臣不愿。”
即墨锦然言毕,脸上仍旧言笑晏晏,却不想殷折颜只冷冷的回绝了三个字,丝毫面子也不留。
“你!殷折颜,你好大的胆子!”年轻的帝王面上一僵,拍案而起。
皇上发怒,若换做他人早吓得不知所措,但殷折颜却神色如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阳光从窗棂中射进,明亮的蟠龙殿甘松香燃的正浓。满室寂静,只闻两人浅浅呼吸。
“你且说此桩婚事你有何不满,戚将军乃是怀瑾国第一大将,他的女儿嫡出将门,配你殷折颜有何不可?何况,你可知,此婚事是戚将军亲自来求得。”
高高在上的帝王终是软了语气,带着几分安抚意味。
离座走到殷折颜身边,两人身高相近。
即墨锦然伸手轻拍着殷折颜的肩膀,再一次开口:“你虽为国师,但在位时间尚浅,朝中不免多有议论。这门亲事予你有意,朕也不是胡乱赐婚,那女孩子,过些日子朕安排进宫,你再看看,定不会差。如此,朕多费唇舌,还是不行吗?”
最后一句,即墨锦然加重在殷折颜肩上力度,已经带着君主威胁的味道。
殷折颜纵使心有不愿,也不好多加说辞。
黑色瞳眸凉意一片,与即墨锦然对视一刻,他嘴角轻勾,“既是如此,那么折颜可否求个恩典?”
“你说。”
“戚家,又岂是只有一个嫡出女儿?要折颜娶戚小姐可以,但折颜早些年与戚家另一小姐有过一面之缘,甚为倾心……”
即墨锦然一听,当即变了脸色,冷道:“折颜,此事,真要如此?你可知道,戚将军的嫡出女儿和庶出,当有不同,而你要这样做,不怕……”
“折颜知道。所以,折颜自愿折寿5年,为皇上卜算天命,以此,换纳妾之权。”
国师大人的条件,给的十足。
即墨锦然一顿,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摆摆手,“也罢,只是,朕有时候真不懂你。”
皇帝应了,此事就算板上钉钉。
寂静的蟠龙殿一时又只余呼吸声。
即墨锦然幽幽望着眼前笔直而立的青衣男子,心中闪过多番思量。
殷折颜绝非池中之物,与他师傅相比,他才是个狠角色。
半个时辰后。
以黄纸密封放于锦盒之内,殷折颜眉心一跳,握住锦盒的手掌慢慢收紧。
曾经答应过师傅绝不替人卜命,一则是有损自身功德,二则便是世人若知道命盘之事,恐生逆改之心。
但今日,他却是不得已破了戒。
将锦盒交予即墨锦然,殷折颜青衣一掀,缓缓而跪,“皇上,此物必要等到3年以后方可开启,若早开启,期间必生变故。”
“朕明白,你放心就是。”
即墨锦然手握锦盒,眸光狠戾,强压着心中骇动。
他是必要做这万世君主,命盘又岂能将他困住!
从蟠龙殿出来往西角门方向,夏日宫中一路幽香,殷折颜的心情却不佳,隐隐烦躁。
突然横在身前的人影挡住了去路,殷折颜蹙了眉,忍住掀翻她的冲动。
“国师大人将娶妻,此等喜事, 裳自然要第一个恭喜。”
没错,此时挡在殷折颜身前,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眉清目秀,雅然端庄的女子便是当朝郡主,慕容 裳。
她与殷折颜相识数载,也算称得上知己二字。
“若你为此事恭喜,大可不必。”
殷折颜到底出手,推开慕容 裳径自往前。
慕容 裳见他怒了,立即快步追上去,再次把他拦住。
“怎的?皇上撮合你我,自是胡来。那戚家小姐我却是认识的,是个率真洒脱的女孩子。我早就和你说过,你总不当一回事,看来这一次是老天爷都要拉上这门姻缘了。”
“率真洒脱,折颜倒真是眼拙。”
年轻的国师冷笑,语调轻蔑。脑中想起戚玉白踢灵草,与自己交手的种种,不觉对这个女子印象更差。想来这一出赐婚戏码,她也定是暗中努力不少。
“哎?原来你见过玉白了。”慕容 裳一听殷折颜的话,就猜到两个人是见过面了,只是好像不太愉快。
“皇上和我说,后日要在宫中办个小宴,叫我准备。到时候你再和玉白见上一面,说说话,我想你会喜欢她的。”
“不必喜欢,既然赐婚之事已成定局,那么,折颜的喜欢,谁会在意?”
赐婚的旨意很快传到戚府,府内一片欢腾。
瞧见玉白听到消息后愣住却又难掩惊喜,戚夫人脸上的笑容欣慰又带着担忧。
转头正对上自家夫君宠溺的目光,戚夫人低头一笑,轻轻握住夫君的手。
她知道夫君为了女儿的事情牺牲了多少,只愿这努力并没有白费。
夜肆的星光微微点点,负手而立的青衣男子身材颀长,柔和的皎洁月光映在他一半的脸上,似妖似媚。
静谧的林中忽而响起一阵微弱的脚步声,青衣男子转身,远远见槐花树下,娇俏的女子揭了帽檐,眼角蕴泪。
心一惊,身体已经先于意识朝着女子奔去。
阔步站定,他低头深深凝着女子的眸,叹息,指腹揩过女子脸颊,他的语气带着柔软笑意,“怎么哭了?”
“殷折颜,那是真的吗?”
女子仰着头,望着男子,她与他相识数年,他一直是她坚持下去的动力,只盼有一天,她可以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共赏山水,却不想……
“若是真的,你又如何?”殷折颜笑意加深,脚步一移,后退一步。
女子急了,不顾许多,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咬咬牙,终是闭了眼,说出了心里话。
“你若是娶了她,那么我和你便再没了以后。”
半响,耳边除却风声竟无他声,女子急急睁开眼,正对上殷折颜炯炯的视线,如火如炽。
“诚然如此,本还想告诉你,折颜自愿折了寿命为圣上测天命,条件就是要娶戚府的青画小姐,却原来是折颜一厢情愿。”
语气淡淡的逆转了一切,戚青画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情人,珍白贝齿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泪如泉涌。
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哭诉。
“你!你真的?殷折颜,你太过分了!”
微微一笑,把人搂进怀里,殷折颜眉眼柔和的轻抚着怀中女孩的发,由着女孩发泄。
他的一生,为国师,为怀瑾国,已成定势,唯有一件,便是怀中女子的一生,他要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