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再次读到这一阕词,心中的感觉却已经大不相同。物是人非事事休,好一个物是人非。
顾念茹微笑,原来,我还是没有忘记你啊。
掐指一算,已经是离开江然的第八个秋天。秋风萧然,秋叶簌簌,秋梦已逝,旧人不再。秋天,注定是一个万物丰收硕果累累的季节,又注定充满了寂寥的过往。
曾经的他们,拥有多么好的曾经……
那是十年前的天光,明媚,温暖,像是稚嫩的孩子对世界展开的第一个笑颜。天真到美好。
那时的他们,正是最好的年华。青春飞扬的年少,一旦开始,就要比任何小说中的描写都要精彩和绚烂。
绚烂到,晃了人眼。精彩到,膨胀,破裂。
顾念茹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当初班主任随意的一句话,她的命运会不会有所改变。
初二重分班,在茫茫人海里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她在八班。走进教室,才发现里面已经聚满了茫然的同学们,焦急地寻找着座位,等候老师的到来。顾念茹来的不算太晚,在第三排找了个空桌子坐了下来。她笑笑,觉得还算满意。抬头朝窗外看看,真好,阳光,梧桐,就在她的窗外,甚至还能嗅到淡淡的自然芬芳。
老师终于赶来,匆匆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给同学们分起座位来。无非是大小个排序,依次坐好……终于轮到顾念茹,和她一排的是一个阳光的男生,两人个子差不多。老师便说:“顾念茹,江然,第二排靠窗位置。”
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普通,却被顾念茹反反复复地想起。
“同桌”二字,是多么好的一种缘分,只可惜当年的自己,没能明白这种最美好的缘分。
江然,很好听的名字。
顾念茹回家后特意在初一的期末排分单上找了一下这个名字,可惜之余又有窃喜——不是名列前茅,也不是垫底之辈,跟她的成绩差不多。不过,——顾念茹不禁嘴角微微上扬,她的排名靠前一些,虽然只有,可耻的十八名。
江然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幽默,阳光,性格没有丝毫阴郁,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他其实不算班里非常优秀的人,但是在顾念茹的记忆里,平凡而亲近的人,总是最温暖明亮的角色。不遥远,不疏离,就好像她的同桌江然,我们可以挨得很近而又丝毫不觉得拥挤。
“喂,老师来了。”
“嗯?啊?”
“哈哈,逗你玩呢。”
“哼……”
最后那一声,顾念茹说的很轻。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生气。
“啊,怎么办啊?”
“咋了?”
“一会儿学校鼓号队训练,肯定又得等放学了,数学老师还要布置书上的题,那我就抄不上作业了…”
“我给你抄吧。”
“真的?”
“当然真的,君子一言八马难追。”
“那…谢谢啦。”
顾念茹训练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座位上,东西被收拾的很整齐。桌子上放着一张长条形的纸,干净的白色,没有横道,但是边缘处撕得很整齐,很认真。上面的作业,抄的很详细,字迹一笔一划,特别好看。
至少当时的顾念茹觉得特别好看。
那张纸,顾念茹很用心地收藏了一段时间。
学科越来越复杂,数学题难的罄竹难书,语文的古文也越来越拗口。每当老师打开多媒体在上面演示出长的像裹脚布的古文背诵资料,顾念茹就一阵发晕。她眼睛近视,上课戴眼镜。
“顾念茹,你眼镜能不能借我戴一下?”
“嗯…?”
当时,应该是犹豫了几秒的吧。
可是,她还是很快答应。
“好。”
她没有告诉江然,他戴着她的眼镜,样子其实挺搞笑的。顾念茹不想笑。
她也没有想到,以后她的眼镜竟然成为秋风萧然的日子里,一份单薄的暖意。
顾念茹喜欢看书,江然也喜欢看书。
初二的年纪,男生和女生看的书一般是很少重合在一起的。可是顾念茹和江然竟然偶尔能够在书海中相遇。
其实简单点说,就是江然向顾念茹借书。
顾念茹想想就借出去了,可是过了好一阵子,那本书还没有物归原主。
也许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书,可是顾念茹很想要回来。
她却不知道怎样开口。
闺蜜自告奋勇地去帮她要,却无意间,牵出她一点的小心事。
后来也有很多人曾问她借过眼镜,可是顾念茹的回答只有摇头。
清一色的摇头。
有人不满,也有人不服,可是最终,谁也没有借到过她的眼镜。
为什么?
顾念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是这种感觉非常强烈,就在有人问她借时,她还不曾想起,身体就好似通晓的摇了摇头。
因为,那是他戴过的。
因为他碰过的东西,别人绝不可以动一分一毫。
那时候,小小的文具也可以牵扯出一段故事。
那时候,无聊的校会也可以变得生气盎然。
那时候,顾念茹从来没有许多人暗恋的经历,比如制造不经意间偶遇,在教室中看向某个人的背影……诸如此类,她都没有。她甚至觉得遥远。
后来才明白,是她太幸运。
同桌真的,真的是一个很幸福的词呢。
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他的呢?
顾念茹不清楚。
也许,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根本用不着发现。
因为那时的他,就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