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逆月司南在衡国皇帝手中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黎国。
黎国皇帝大发雷霆,大有掏空国库发出悬赏的架势。从衡国盗回逆月司南者赏黄金二十万,取江洋大盗李行封项上人头者赏黄金三十万。
由此看出李行封比逆月司南值钱?如果不是因为李行封盗逆月司南在先,逆月司南又怎会落入衡国手中?那为什么司南会在敌国皇宫中呢?
答案只有一个,李行封为了金钱,甚至不惜与敌国暗通,将本国宝物盗出与敌国皇帝交易!
如果有人有能力杀掉李行封,那么就有能力盗回逆月司南,同时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担心司南会再被盗了。
只是这次,不用易千由说人们也聪明的揭了通缉令,但易千由却没揭。因为这次揭了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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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一夜。”
历风行屋中,轩无神的双眼泪光闪烁,对历风行说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叛国?钱就这么重要吗!宁愿住在这种地方的你会是贪婪金钱的人吗!”
历风行暗暗深吸口气,无情反问:“卖掉自己盗的宝物也叫叛国?”
轩大喊:“将国之宝物卖给敌人还不叫叛国吗?!”
“那你可以离开这里了,顺便还可以将我的位置昭告天下,让他们来杀我吧!”历风行狠狠甩下话,背过身去。
轩痛苦的捂着低埋的头,嘶喊。
“啊——!我恨你!”甚至不懂得欺骗我!笨蛋啊——!
她转身出去,撇开人群跑开了:“历风行你个笨蛋!”
门外围了一村的人,易千由神色凝重地走了进去,垂头道:“对不起,我的错。”
历风行摆手,回过身来道:“我让你把它带走时就想过今天的后果。以此测一测她的反应,结果她连这个都接受不了更别说真相,走了也好,一了百了。”
易千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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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喂,我说你这个道士到底进不进城啊!”
守在皇城门口的守卫已经搜过肖离尘的身,确定没有逆月司南。他们给他放行,他却站在那里迟迟不动,很影响通行。
肖离尘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压低自己的头,不知道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迈出了走进皇城的步伐。
来之前他已经看过地图了,还好荣旭客栈离西城门近。要不是为了报答易千由让他脱离身无分文的境地,打死都不会进任何一座城!
“掌柜,金钱易在这吗?”
肖离尘只是这么随口一问,瞬间感觉周围的视线都密集起来,吵吵闹闹的客栈也安静了。肖离尘暗暗抽了抽嘴角:“这么恐怖的吗?”
虽然最近有个名为无二的赏金猎人很出名,好像还无所不能,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所以易千由在赏金猎人中的地位也只是动摇了一下。
掌柜瞥了对面拿袖子遮遮掩掩着脸的肖离尘一眼,随即精明的目光一闪而过,伸手扬动四指,道:“拿钱来,我这儿的消息都是用钱才能得到的。”
“你……”肖离尘气得一咬牙,忍住冲动撇开头道:“没钱。”钱都被他拿去买材料弄符篆去了,钱这东西他根本就留不住。
那掌柜只能摊手:“规矩不能乱,没钱就请回吧。”
“道长?!”
掌柜刚想叫小二送客,抬头就见一抹熟悉的金色身影踏进客栈门槛。
金色身影面容惊异的走来道:“道长又没钱了?”
肖离尘听着熟悉的声音所发出的疑问话语,嘴角止不住抽搐:“难不成本道就是来要钱的?”可转头发现来人并不是记忆中的模样,眉头一皱。
易千由一进来,想要找他的人就蠢蠢欲动。
“金钱易,我家老爷想要委托你一件事!”
“你一边去,我先来的!”
“我这个委托赏金一定是这里最高的!”
“你们几个以为靠吼有用吗?”
“你个看热闹的别掺和!”
……
易千由歉笑着引身楼上:“道长楼上请。”
一般易千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吃饭喝茶饮酒赏风景,客栈三楼那间后门敞开了便通阳台的房间就被他承包了。
二人对桌而坐,易千由斟了杯茶推过去道:“道长找在下何事?”
肖离尘不答反问:“这就是你的真面目?”
“作为金钱易,是的。作为易千由,不是。”
肖离尘绕得云里雾里,怎么真名配假面,假面用真名呢?揉了揉眉心道:“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易千由笑道:“现在的是真面目,但不以金钱易的身份处事生活时,就会带上面具,变成另一个人,所以作为易千由,真面目倒希望是假的了。”
“你倒是不怕隔墙有耳。”肖离尘端起茶喝一口解渴,然后从怀里抽出两个符篆折叠而成的护符放桌上推过去,道:“这是辟邪符,另一个送给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姑娘,本道就不多久留了。”
楼下交谈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阳台外传进来,他们已经反应到刚刚和易千由一起上楼的道士是谁了,再者他们就算再傻,难道不会花钱问掌柜吗?
“砰砰砰——”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抬眼看去人影熙攘。
“请问道长可是肖离尘?绕君阁阁主与道长又是何关系?”
“道长可否正面回答一下这已传数十年的疑题?”
“道长真是绕君阁肖弦尘?”
易千由微笑着对肖离尘伸手引向门口,请道:“道长,这可是难得的解释机会啊。”
“难得个屁,本道随便进一座城就是一个机会!”肖离尘起身,疾步到阳台处撑着栏杆翻身飞了下去,掌心翻转往脑门上一拍,一张黄符便贴于脸上。待他落到街道的人群中时,早已堵在街上的人就看不全他的脸了。
之前敲门的人闯进房,来到阳台处见肖离尘已经下去了,接着便一个个耍帅翻身跳了下去……
肖离尘单膝跪地,向上斜扬的右臂收回又往身侧平直挥甩,一张符飞出分化出了一圈的符围绕着他,形似一个罩子,将向他冲来的人阻隔在外、离得过近的人推挡出去、跳下来的人撞在符咒壁垒上摔了个四仰八叉或直接撞进人群里。
肖离尘直身立起。
周围的人纷纷攘攘道:
“道长可是肖离尘?”
“道长,求张驱邪避魔送子平安符啊!”
“你要求太多了,道长怎么可能搭理你。”
“就送子平安符也可以啊!”
“你去求送子观音吧……”
“平安符总行了吧!如果连这个都没有,那一定不是肖离尘!”
“对对对,给我来五张!”
“听说道长和曾经的花魁肖弦尘相似,道长能不能把脸露一下?”
“肖弦尘继任阁主后便再不见外人,肖离尘神出鬼没无缘一见,他们的长相还有几人记得?可传言依旧未能得到证实,道长可否道出真相?”
肖离尘不理会他们,翻身跃起,那些绕着他的符篆则散开,一张接一张的飞到他脚下,他于空中踩着符纸向西城门飞跑出去。
下方的人见状,赶紧推开前面街道的行人追上。然,肖离尘以符为路引得行人惊叹,仰头驻足,以致没有任何阻碍的肖离尘跑到城门口时,追兵还远在十丈外。
没事,他们还可以指望着守城的官兵把肖离尘拦下盘查。肖离尘总不至于与官兵发生冲突吧?
肖离尘落地,抬手往后平伸,符纸回到肖离尘掌心,叠在一起,最后变回了一张。
这一连串行云流水、潇洒飘逸的动作令见者叹服。
“道长好帅啊!”
“虽然看不见脸。”
“据说肖弦尘已四十五,那肖离尘不也成大叔了?不要啊!”
“道长我要拜你为师啊!莫走!”
“原来符纸除了降妖除魔,还这么灵活多变的吗?”
“以前见的道士都弱爆了!”
“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其他真正上道的道士啊。”肖离尘摇头,把符揣回怀里,淡定的朝城门走去。
官兵照例搜身,然后放肖离尘走。虽然官兵看到了因肖离尘引起的哄乱,理该把制造混乱者押下,但当年肖离尘给长公主算命后,皇帝为了报答,下有谕令,不可阻拦道长肖离尘出入皇城。肖离尘进皇城时他们没认出来,现在认出来了,随便搜搜就完事儿啦!
“道长!”三楼的易千由倚在栏杆上,扬起手中的辟邪符喊道:“谢谢你的驱魔避邪好运平安符!”
这让求符未果的人心中一梗,郁结于心,被气半死。
肖离尘无奈笑了笑,扬手,潇洒的走了。
待那些追兵被官兵盘查了一遍,追出城去时,肖离尘已不见踪影。
肖离尘擅长御符、叠符、造符。同一种符他可以把它们都叠成一张,方便携带。一个人时就喜欢研究符文,制造一些稀奇古怪灵活多变的符,发掘符的更多用途,所以……他一直身无分文。他的宗旨就是只要还有一张符,他就可以创造出下一批符的财富!
易千由撑着半边脸微笑着看着手中的两个护符,心道:“回去让师兄寄给林云渡吧……”
“哇!上面金钱易啊!”
“金钱易等我!我这就上去!”
“金钱易!”
易千由猛然一哆嗦,收好护符,往下看了一眼,见她们都跑进客栈了他才翻身飞下去,跑进人群里,消失了。
易千由一身黑衣,戴着假面皮回小村庄,路上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给忘了。
在村庄前,他看到了轩。
轩好像在历风行的家门前站了很久。
其他村民看见了也只是站在那里看,或当作没看见。一个月前轩离开村子,村子到现在都安然无恙,历风行也没被人跟踪、刺杀,村民们才没有排斥轩。
打破这一沉静的是被饿醒的历风行打开屋门……
轩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
历风行胡子拉碴,嘴唇干燥起了白皮,长过肩头一些的细碎短发用发带缚着,头顶一条条发丝不规矩的穿出发顶,翘起或耷拉着,像刚睡醒没梳头,衣服穿得也歪歪斜斜。
他垂着眼皮,感觉面前有人挡了自己的路,他便抬起头,微眯起双眼,眼前人令他的眼底波澜泛起,面色却平静道:“有事吗?”
以往的历风行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不喜欢,可还是很注重自己的仪表的,轩走后他就懒了。
“我……”轩张了张嘴,又神色低沉的垂下头,道:“我能回来吗?”
历风行眼睛更眯:“嗯?”
轩握起拳,仰头,鼓起勇气喊道:“我才不管你是谁呢!我喜欢你不就足够了吗!只要你没有事,其他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想后悔一辈子!”
历风行嘴角扬起,眉眼明朗,张开臂膀上前抱住轩,低声笑道:“欢迎回来,我再也不想吃梁纵那老头子做的饭菜了,咸死我了。”
轩红着脸庞,听了历风行的话心又乱又气啊!这就没了?说喜欢就这么难?
历风行垂到轩的耳边低语:“以后再也没有李行封了,但是有个衡国细作历风行,你还回来吗?”
轩瞳孔猛缩,历风行是衡国细作?所以他盗的逆月司南会在衡国?她愣了愣后突然使尽浑身力气砸在历风行肚子上,怒道:“你个笨蛋!这么笨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自己选娶还是不娶!不娶我走!”
历风行松开她,直起身,神色莫辨。
轩心咯噔一下,“不会连留下的机会都没了吧?真的不喜欢我吗?”
忽然,历风行把轩打横抱起,没有心理准备的轩吓得惊呼出声,下意识抱紧了历风行的脖颈。
历风行眼底隐藏着笑意,正色道:“谁说我不娶?现在就去洞房。”说完转身,抱着轩进屋。轩又惊又羞的捂起了脸,历风行把轩抱进去后返身,锁门锁窗。
看热闹的村民喜闻乐见的在外面起哄,这晚霞和轩的脸一样红呢……等等!晚霞!
易千由立即跑到历风行的门前,焦急地拍着历风行的屋门嚎道:“等等啊师兄!先让师嫂把晚饭做好啊!我不想再吃大叔做的饭菜了啊!”
前两年梁纵做的饭菜还很正常,后来或许是真的太安逸休闲了,开始养老了,而且做饭这种事不是还有轩吗?
时隔两年后,梁纵再次掌厨……老了,盐也放多了。梁纵自己吃得津津有味,可咸了易千由和历风行这两个年轻人。
所以易千由也才想起自己要去荣旭客栈干什么了!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