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千由将林云渡她们主仆十一人送到西城门口后止步:“我只能送各位到此了,走好。”
林云渡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是悯然的问道:“小易,你能叫一次我的名字吗?”
她对易千由称呼自己“林小姐”这件事一直很反感,可之前是因为身份的关系,现在,她想听他叫一次自己的名字。
易千由抬眸看了她一眼后扬唇,声音和缓的念道:“林云渡。”云海上的渡口……一个很美的名字。
“……谢谢,”林云渡忽觉鼻子一酸,雾气便弥漫了双眼,她摇了摇头后抬袖擦掉眼眶的泪水,努力平静的笑着对他说:“再见。”
易千由保持着脸上的笑点头:“嗯,再见。”
只是易千由这一点头,却让林云渡泪崩了:“……”再见?何日能再见?你为何要笑着回答我?为何不继续拒绝我?我还如何能收心回去?
“小姐……”站在林云渡身旁的青青忧心的把手放到林云渡肩上,林云渡擦了擦泪水,微笑:“我没事,我们走吧。”
下次再见……
她握着青青的手转身,努力装作仰头阔步的样子往前走去,身后是那九个武功高强的密卫。
……再见时,定不会离今日太久。
看着那十一人与一马的身影渐行渐远,易千由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深吸了口气后吐出,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叹息。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处他才返身回府。
可当他走到大桥北岸的道路交叉口处时却脚步一转,往城北走去。
“昨日匆匆拜别,今日定要备好香烛纸钱再去祭拜爷爷。”
城北虽还有半数地方正在建造,但香烛铺还是有的。
原本城北有庙宇,城北外又因为空旷,人烟稀少而有了墓地,所以香烛铺也几乎都在城北处了。
一个时辰后,城北门口——
“阿征,我们要进去吗?”
一名浑身伤痕累累的少女双手中捧着一只乌鸦,睁着有些浑浊的双眸看着城内问道。
“呀呀——”回答她的是乌鸦刺哑的叫声。
少女似听懂了,莞尔而笑:“我的伤只是些皮外伤,况且我们又没有凡人之间交易用的银两,如何看大夫?”
“……”乌鸦垂下头,安静的匍在少女的手上。若不是不能动用法力,他又怎会让她如今还满身伤痕?
少女见状,眉眼弯弯的抬手抚了抚他的毛:“所以阿征要快点好起来啊。”
“呀——”乌鸦抬头蹭了蹭少女的手心,回应的又叫了声。
与此同时……
“哎?这姑娘怎伤成这样?”
“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乌鸦的叫声?好像是……从这姑娘这传来的?!”
一群正在搬运房木的工人注意到了那城门口正站着的,看样子很是悲惨的少女,纷纷围了过来……
半柱香的时间后,易千由左手提着一坛酒,右手提着一个香烛篮来到昨日被房木掩埋的地方,抬眼见着城门口处一群人吵吵嚷嚷,似是在为了什么而争论不休。
他摇了摇头,本不想去凑热闹,而且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多管闲事,只不过昨日因地动的缘故,滚散的房木被重新堆叠好,他双手又都提着东西,不好再直接从房木堆上翻过去,所以只能从城门边的夹道走进去。
他离城门越近,人群的争吵声也就越清晰……
(正方:)“你们有没有同情心?这姑娘都伤成这样了,就不能先带她去看看大夫?”
(反方:)“不行!先让她把手里的乌鸦带出城!”
“对!乌鸦这么晦气的东西!怎可让它进城!”
“那姑娘身上的伤都是抓痕,说不定她就是从乌鸦堆里出来的,一身晦气,更不能让她进了!”
(正方:)“晦气晦气!你们就知道晦气!”
“一看你们这群大老爷们不是没家室就是没女儿的!这姑娘这么可怜你们居然还要赶她走!如果真有晦气,那这晦气就是令你们妻离子散,孤独终老!”
“姑娘,要不你把乌鸦放到城外,先进去看大夫?”
(反方:)“都说了不行!她一身的晦气!不可让她进城!说不定昨天那莫名其妙的地震就是因她而起的呢?”
“去你们的晦气!你们不肯让她进城,大不了老子去把大夫请来!”一名大叔额冒青筋的怒瞪了眼那些迷信的人,愤愤然的转身欲去请大夫。
少女微皱起眉,摇头谢绝道:“不用了大叔,我们不进城了,我们走就是,谢谢大家的好意。”说完,她朝着众人鞠了一躬,随后便转身往外走去。
大叔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这……”
刚才打算要帮帮那姑娘是因为真的动了容,但工头说了,工期逼近,须加快建筑工事……而且她也明确拒绝了自己的好意。
……
因少女怕乌鸦突然暴走以及那些排斥她和乌鸦的人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原先双手托着的乌鸦便被少女一手托着,一手摁着揽在了怀里。
乌鸦奋力的把头伸出来,低落的叫了一声:“呀——”抱歉,害了你。
“不不不,”少女摇头否定:“如果没有阿征,昨天我就已经死了,况且这些伤放在以往,根本就不值一提。”
“呀——”可如今的你并非以往的你……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需要我是以往的我啊,我只想要阿征,只想如凡人般同阿征携手一生。”
……
少女带着乌鸦走了,城门口聚集的人也就慢慢的散开继续自己之前的工作,易千由双眼微眯,看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血色背影陷入疑惑:“总感觉那个姑娘怪怪的……”
至于怪在哪里……大抵是因为她在与一只乌鸦说话?虽没听清说了什么。
易千由摇了摇头,不再作多想,转身迈入夹道去树林祭奠自己的爷爷。
可当他走出房木堆与城墙的夹道时,入眼看见的就是一群人在那一座树林所在的地方上掘地基!
昨日还好好的树林已被砍伐净尽,破庙前那一堆还带着树皮的圆木便出自于那片树林。
嘭——
易千由瞳孔骤缩,手中提着的东西掉落在地,酒坛虽没有摔破,但却侧滚着,封口开了,酒水汩汩流淌……
“爷爷!”他脑海轰然空白一片,抬腿立即跑上前去,大喊道:“住手——!”
那些人闻言,茫然的停下,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