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征！阿征……”
羽毛落地后，空澜哭喊着向空征坠落的方向跑去。
周遭方圆百十里地势平坦，草木稀疏，随处可见的白骨或零零散散，或被泥土掩埋近半，或堆积成山……折戟断剑破甲亦散落一地，锈迹斑斑的伫剑长枪林立，其上系着的残缺红婴丝带随风而动……仿佛在无声的诉说着它们所经历的惨烈战争，诉说着它们的不甘。
此情此景更是令她悲从中来，她与他率领过无数天兵天将，踏过无数血海尸山，只为有一日能够放下血刃，回到那片桂花林，与世无争的生活。
战争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结束。
如今他们摆脱了一切束缚，便是一个最好的开始吧……
她擦掉朦胧了视线的泪水，跌跌撞撞的直向着一个方向跑：“阿征！”
大约跑了两里地后，她来到了结界旁，虽因法力尽失既看不见结界也触摸不到它，但半空中的那个异于晴天的灰色窟窿却是代表着结界破碎的地方。
斑斑的血迹与沾染着鲜血的黑羽越来越密集……
直到她看见血泊之中一动不动的男人时，只觉心口沉窒。他背后没有翅膀，脸庞虽满是血迹却也能让她一眼将他认出。
“阿征！”她不可置信的向他冲过去，跪倒在他身旁，手颤抖着抚上他双眸紧闭的脸庞，泪滴滴答答的落在他的黑衣上：“阿征，我将你抛出战场，用半数修为筑起结界，是怕你又返回来陪我死，最后的半数修为，只为保住元神，期望着他日醒来能再见到你……可如今，我该拿什么救你？”
唰——
一名仙衣飘飘的儒雅男子突然现于半空，待他查探到空澜没有半分修为，又非人非妖时不觉惊异了一下，继而转去查探血泊中躺着的空征，结果除了探不出修为外，亦探不出他的原形。
霄云子拧眉，一甩手中拂尘后飘落至地，望着空澜道：“你们是何人？”
霄云子虽知道这附近有结界，但却只能看到半空中结界所现出的缺口，其他的不仅触碰不到，更是感觉不到，能破开这结界的人定是这地上躺着的男人了。
空澜闻声抬起头，见着来人周身仙气萦绕，飘然的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的样子，顿时犹如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一般对霄云子祈求道：“仙人，求您救救他，我求您了，救救他吧！仙人……”
霄云子微眯起眼睛，面无表情的再次打量他们，道：“先回答本仙的问题，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会从这怪异的结界里出来？”
“我……”空澜垂眸，摇头，泪流满面：“不能说。”
他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一切，不想再与天界有任何瓜葛，若霄云子非要她回答才愿出手相救的话，她或许会背起空征自行寻找其他方法，尽管这里太过辽阔，她看不见一丝人烟。
霄云子见她不愿相告，他亦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谁都有隐私，眼前这两人不简单，结界又非他所能触及，故这也必不是他可涉及之事，但救人……
不清楚对方是正是邪，若救的是邪魔妖道，以此人高于自己的修为，自己岂不是在助妖孽为祸世间？
难不成要他直接问她：“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有坏人会当着神仙的面回答自己是坏人吗？如果有，那就更好办了，再补一刀便是。
没有才叫难办，读心术他试过了，对面前的少女不管用。
霄云子抬手一挥，一道流华便如轻纱般飞洒覆盖于空征身上，他只是借此查看了一下空征的伤势，接着便皱起了眉：“他的伤恕本仙无能为力，他的修为远高于本仙，肉体的伤可治，灵体却只能另寻高人了。”
灵体是相对于器灵而言的，越是强大久远的器，就越有可能衍生出器灵，譬如剑有剑灵、鼎有鼎灵、戟有戟灵……
霄云子凝眸看着空征，看来之前的剑气就是来源于此人……不，应该说是剑灵才对。
如此说来，既芒痕剑之后，又一把惊世之剑现世了。
其实，剑灵空征早已出现，只不过空征一直都是以现在的人形模样出现罢了，除了他的族人，再无其他人知道他是剑灵。
而或闭关修行，或云游四海的霄云子，就算曾见过空征，以空征现在的狼狈模样及天界战神空征早已于千年前陨殁，时隔日久，霄云子自然也就认不出空征了。
当时的战神也不止一位，是两位。空澜便是其中之一，但那时的空澜是个身披甲胄，英姿飒爽、眉目如画的女子，不是现在弱不禁风、无助哭泣的少女。
霄云子终究还是看他们可怜又莫名觉得有一丝熟悉的份上，一挥拂尘将自己能尽的力尽上。拂尘流华四散裹住空征的身体后融入他体内：“上天有好生之德，本仙能帮的也就到这了。”
“多谢……”空澜难掩兴奋的抬袖擦了擦泪水，然后准备向霄云子拜谢，抬头却发现霄云子已经走了，四周空茫茫的只剩她和空征。
她将空征半扶起来，把他的右手搭在自己肩上，欲将他半背而起。空征的皮肉之伤已愈，只要能修复他的灵体，他就能醒过来了！
可对于身高只到空征腰上一些的少女空澜来说，背起他谈何容易？她几乎使劲全身力气终将他背起时，他却上半身压下来，把她给压倒了。
嘭——
空澜再度急哭了，她艰难的翻了个身后把空征的头给抱进了怀里：“阿征，我该怎么办？”
“澜儿？阿征？”忽然，上方传来一道清丽的惊奇声，接着便是“嗖——”的一阵风吹过，天空中的人落到了他们的面前，弯腰分别将他们给扶了起来。
空澜一怔，抬头便看见扶起自己的绿衣的少女，明明没有见过她，听声音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旁扶着空征的是个一身冰蓝色锦袍，犹如冰雕玉琢般的帅气男子，此人她亦没有见过，但依旧是感觉似曾相识：“你们是？”
绿衣女子转头看了眼蓝衣男子，继而似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自己的头笑道：“我忘了我们现在用的都不是本体，怪不得你没认出我们，我是花锲，他是辰翌。”
空澜闻言，忽然抑制不住激动的抱住花锲，刚止住的泪又一次滚落：“花姐姐，辰大哥，你们能不能帮我救阿征？我没有法力，什么都做不了……”
花锲连忙拍了拍空澜的背，安抚她道：“澜儿不哭，你就算不说，你辰大哥也会救的。”
在辰翌扶起空征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往空征体内灌输法力修补他的灵体了。
辰翌皱眉：“他都对自己做了什么？灵体受损了近半，他是不想活了吧？”
空澜松开了花锲，神色黯然的摇头：“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结界里，后来他为把我带出结界而被结界里的鸦群围攻，用血凝成剑，剑气几乎荡尽了结界里的一切，同时也将结界破开了……”
花锲惊讶的捂起了嘴：“我们就是察觉到他的剑气时赶来的！听闻你千年前……”花锲一顿，停了下来。
千年前空澜空征的最后一战，听闻空澜最后在战场上布下了一个方圆十里的结界，瞬间，方圆十里的所有东西皆消失无踪，天界以险胜告终。后来天界传出了天界战神空澜空征双双陨殁的消息……
花锲抬眸望向半空中的灰色缺口，心疼的摸了摸空澜的头，“原来结界被移到了这里，怪不得天界和魔界的人把天界那块地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仿佛天界蒸发了一样。”
“澜儿……”空征幽幽转醒，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意识陡然清醒，抬头迅速望向四周，他记得自己将空澜抛了出去，然后在意识完全消散之前御羽承托着她降落……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失去意识之后法力也就跟着消失，空澜会掉下去啊！
“阿征！”空澜听到空征的声音，立即转身扑到了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他。
空征看空澜与自己失去意识前相比，没有添什么新伤，提起的心也便放下了，他收回搭在辰翌肩上的手，嘴角扬起，微阖的眼眸中笑着又带着一丝悲悯：“澜儿没事就好。”
辰翌抿唇摇了摇头：“你的灵体才刚修补好，别那么激动。当心灵体溃散，就算族长在世都难救你，最好灵体稳定之前都暂不要维持人形，还是化成体型小一些的生灵吧。”
“嗯。”空征点了点头，有些不舍的掰开空澜抱着自己的手，然后让她合手摊开，掌心向上，他则幻化成了一只乌鸦……停在了空澜的手上。
或许是乌鸦当久了，成一种习惯了吧……
空澜不禁莞尔，让他停在右手上，伸出左手食指点了点他的喙，他轻啄她食指回击，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声乌鸦叫后说：“呀——”别闹。
“澜儿，阿征，你们要跟我们走吗？”花锲走到辰翌身旁，抱住辰翌的一条手臂笑道。
“等等，”辰翌忽然抬头望向天空，神色灰暗：“天界的人来了，我先送你们离开。”
花锲和空澜皆面色一变，若是让天界人知道空澜和空征是从结界里出来的，天界人再进结界里一探……手无缚鸡之力的空澜就算没被认出，也会被怀疑，继而被他们押回天界审问。
花锲笑着对空澜摆了摆手：“有事就来冥界找我们哦！”这里总得有人留下来善后。
空澜不舍的点头：“嗯。”
辰翌抬手一挥，一道白芒便裹挟着空澜和空征，一闪即没。
一息之后，更强盛的白芒从空中直降落入了荒原，几百名身穿银白甲胄的天兵天将便现于辰翌和花锲眼前。
为首的四天神和五天神看到天界失踪了百年的元帅竟现于此，惊讶之余还不忘行礼：“尔等参见楚元帅。”
身后的天兵天将亦跟着他们行礼：“参加楚元帅。”
在天界，辰翌有另一个身份——天界元帅楚清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