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千由略微惊讶的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一遍林云渡的姿势,她脚后跟踩着门槛,脚尖点地,身体前倾,双手摁在门框上,这姿势也是可以的,至少成功阻拦他关门了不是。
易千由眉头皱起:“林小姐,我们昨晚就见过,还有这时辰也不早了,麻烦您往后退两步,小的要换衣服了。”
“嗯?”林云渡这才发现易千由暗金色的衣服上沾满了露珠,衣服下摆部分颜色更黑,仿佛趟了趟水一般,靴子也是湿的,而且边缘还沾了不少黏稠的泥土,她不禁疑惑的问道:“高手你那么早去哪了?”
易千由一向很诚实:“小的晨练去了。”
林云渡转头往外面东方的天空望了望,以确定自己刚刚出来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看错,当看到清晨的第二缕阳光才出现时,她惊讶的张起了小嘴,转回头惊呼:“这么早!”
易千由看她还是完全没有要后退的意思,他手摸到腰带上就准备要解腰带,抬眼道:“林小姐可否退出去了?”这时辰对他来说已经不早了。
“哦哦哦。”林云渡忽然小脸一红,慌忙往后跳下门槛,然后很认真的帮他把门关上。
易千由看到门外的影子静立了一会儿后便走到门口对着的栏杆处,趴着。
他深吸了口气,指着那个影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然后很无奈的仰头扶额,走去换衣服了。
林云渡手肘撑在栏杆上,抚着布满红云的脸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久,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也就是林云渡的隔壁——顺数第四间房的房门开了,青青走出来,刚想去敲林云渡的房门,转头却看见林云渡在长廊上捂着脸发呆,她疑惑的走了过去:“小姐,你在想什么?怎么脸这么……唔?”
林云渡忽然站起来,伸手捂住了青青的嘴,然后皱眉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身侧的房间,压低声道:“高手在里面。”
青青昨晚上睡前一直被林云渡抓着听她念叨她的高手,她自然知道林云渡说的高手是谁。
“小姐快笈笄了,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是好事,那人长相是不错,可却是个随从,老爷会同意小姐嫁给那个随从才怪。”
青青不看好林云渡与易千由的恋情,瞥着林云渡脸上的红晕,眉头皱的更深,低声道:“小姐,那你守在他房门前不会显得很不矜持吗?”
林云渡食指点着下巴,抿唇羞笑道:“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了,他刚晨练回来,在里面换衣服呢,我在等他。”
青青:“……”小姐你这笑容,奴婢真是第一次看见呢。她暗叹了口气后道:“奴婢陪您吧。”她大大咧咧的小姐就因为一个人而变了。
林云渡想说不用,可青青是自己的贴身侍女,连从皇城到濂州城都是她一直陪着自己,不让她陪在身边,她还能去哪呢?
林云渡又趴回了栏杆上,叹了口气:“唉……”如果有一天没有青青陪着,自己会很不习惯的吧?
两柱香后,青青忍不住戳了戳林云渡的肩,弯腰附耳道:“小姐,你确定他只是换衣服吗?还是他真在里面?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林云渡不以为意的摆手:“练过轻功的人连走路都可以没声音呢,没动静有何稀奇的?”
青青不禁翻出记忆里林云渡练与没练轻功的情景进行对比,然而这其中的差异并不大,还是一样的以前怎么走现在依旧怎么走,难道是因为小姐的武功还不入流?然后她又换了个对象进行思考,好像武丞相大人有时候是神出鬼没的,可……“可是小姐,这两柱香的时辰……也太久了些吧?”
林云渡也觉得有道理的站了起来,甩了甩已经麻的失去知觉的手臂,揉着酸疼的手肘让青青去敲门,自己站门口喊道:“高手,还没好吗?”
好半会儿后,里面还是没半分动静。林云渡皱眉:“难道高手换完衣服就去睡觉了?”
青青有种想扶额的冲动:“小姐,早饭时辰都到了,作为一名随从,还是武丞相大人的随从,现在这时候,哪个随从还睡觉的?”
其实易千由换完衣服后,看到门外的影子还在,而且还变成了两个,于是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决定不走正门,翻后窗!
他把换下的衣物拿去给负责浣洗的婢女姐姐,然后去后厨,边吃早饭边向罗且请教养马之道。
作为一名随从,还是武丞相大人的随从,就应该在空闲时间陶冶陶冶情操,顺便解决一些已经存留了很久的问题,养养马嘛~
罗且有些无奈的笑道:“小易,怎么感觉比起老爷的徒弟,你更喜欢当随从呢?”
易千由摇了摇筷子:“非也非也,老爷的徒弟忙于修习,而随从则可以有很多空闲时间去解决徒弟没时间去解决的马事。”谁让武丞相府里的下人自由度那么高呢。
“林小姐,老爷吩咐奴婢来唤您和青青去用早饭。”小文刚上到二楼楼梯口,转身就看到林云渡主仆二人站在易千由的房门前,好像在等易千由似的,她浅笑着对林云渡恭敬的弯腰行礼道。
林云渡转头去又看了眼易千由的房门,纠结着走还是不走的咬了咬下唇,然后抬头问小文:“杨伯伯的随从与他人的随从相比,有何特别之处么?”
小文直起身,回答:“若论特别,那就是小易是老爷身边唯一的一个随从了。”
“哦——”林云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么说他可以与其他随从不一样?”难道他真的在睡觉?可一个会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床去晨练的人,怎么还会睡回笼觉?而且青青刚才敲门,自己又喊了一阵,还不能把他吵醒?
小文已经确定林云渡在等易千由了,忍不住掩唇笑道:“林小姐,若是您在等小易,那便不必了,因为小易已经在后厨用早饭了,您和青青还是快些去客厅吧,老爷已经等了两位好一会儿了。”
“什么?”林云渡瞪大了眼睛:“已经在后厨了?什么时候去的?我和青青怎么都没发现他出来了?”
“咳,也许小易翻后窗了吧。”小文假咳了一声,又清了清嗓子,收回笑正色道。自从易千由学会轻功后,为了方便,翻后窗把脏衣服拿到后院的浣洗房去的次数也不少了。
林云渡猛然间一砸手:“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她房间里也有扇窗正对着后院。
“小姐,咱们还是先去用早饭吧。”青青有些不忍的看着自家傻傻的小姐,道:“莫让武丞相大人久等了。”人家会一声不响的不走正门而宁愿翻窗,说明人家对小姐你没意思啊。
林云渡神色黯然的低下了头:“好吧,青青,去把我的血湛拿来。”
林云渡的大哥知道林云渡去习武后,特地命人给她打造了一把长剑,黑黝黝的剑身在光线下会透出纯粹的湛蓝光泽,锋利的剑刃又使这光泽像北寒之地下终年不化的坚冰般冷冽,仿佛仅凭剑芒就可撕开敌人血肉……她握上剑的那一刻,给这把剑取名——血湛。
一般时候,林云渡剑不离手,但在家里时也经常挨林乘风数落,说什么一个姑娘家不学琴棋书画,成天出去打打杀杀像什么话,当心破了相,或是因习武身子变得五大三粗的,长大了别哭着说没人娶,你爷爷若是知道你弃文习武,定会气的胡子翘上天……反正到最后都只是数落而已,一个无心向学的人,无论怎么逼都只会助长她无心向学的心罢。
青青回林云渡的房间把血湛拿给林云渡,接着在小文的陪同下来到客厅用早饭。
饭后,杨丘仞状似随意的问道:“小渡打算何时回去?”
林云渡一顿,低头摸了摸放在桌面上的血湛的剑鞘,神情失落,对哦,自己还要回去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想至少先逛一逛濂州城再回去才不枉此行嘛。”
她擅自离开皇城来濂州城,看爷爷是目的一,游玩便是目的二。
杨丘仞摇了摇头:“莫要玩太久,当心你爹派人四处找你,把衡国给翻个底朝天。如此说来,老夫也应该给林兄飞鸽传书一封,告知他你的去向了。”说着,杨丘仞就起身准备回房去写信,道:“免得林兄真把衡国给翻个个儿。”
“哎,杨伯伯等等!”林云渡忽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呼喊道:“我能不能找个人带我去逛?”
“也对,你才刚来,人生地不熟的。”杨丘仞停了下来,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老夫就让罗且陪你去吧。”
“哎?”这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啊!她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想让高手陪我去,他武功比我好,有他陪着我比较安心。”
杨丘仞忽然有些为难的皱起眉来:“可他是老夫的随从,而且也只是轻功方面过得去而已,让他陪着你老夫可不放心,要不老夫再调几名侍卫?”
侍卫指的是当初大雪天跑在最前面给杨丘仞的马车清理道上行人的人,他们可不像府里的下人那般好相与,一个个都是公事公办的主。不然还指望府里的家丁保护武丞相府的安危?家丁的作用一般都只是跑腿做苦力。
林云渡听到杨丘仞不给她美少年陪着,更急了,不依道:“我不要侍卫,我要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