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爸爸离开了我们,我很伤心,但是我不绝望,因为还有妈妈。
可是现在,妈妈呢?美丽善良的妈妈呢?
老天,妈妈真的没有错,为什么要让她离开我?
世中只我一人孤独无助,你委实残忍!
箫樰想起每一次妈妈发病,她都好害怕。她每一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她被别人欺负,也怕她伤害自己。
箫妈妈发病时老想往外跑,这时箫樰娇小的身躯是拦不住的。
每一次拦住她,还会被妈妈狠狠的推开,手与脚的伤痕都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她从来都不会说疼,她告诉自己,妈妈很辛苦,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很痛苦。伤自己的女儿是她最不想做的事了。
她很痛苦的。
一边安慰自己,眼泪却不争气的往下流。
昔日的种种,在大脑中模糊的翻映。箫樰睡的并不安稳,眼隙中似有水浸着,眼角的泪痕还依稀。
温唐默默的望着,指腹温柔的擦拭。
温竺尨担心的望着哥哥,“现在怎么办?”
昨晚小樰昏迷之后被哥哥抱回来,就一直在梦魇,一会说胡话,一会又涕泪聚下。真是让人发愁。
而后又高烧不退,生理降温已经做了好几回了,现在是逼不得已,只得趁天色渐亮,叫来了亿博士。
现下总算是稳定了,眉眼痛苦的神色不再。但是想想之前那副容颜,温竺尨还是很揪心。
洁净的小脸惨白无颜色,,要不是眼中尚有一些流动的液体,她以为那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植物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究竟还是忘不掉那悲伤的过去?
“先让她好好休息吧,你出去。”
温竺尨了然的退出自己的房间,把房间留给了那两个人。
“唉……”
温唐坐在箫樰床旁,双手交握在膝上,头低垂,房间里有一种难言的后悔在蔓延。在箫樰最难过的人生阶段没能陪伴在她身边会是他一生的遗憾,没有之一。
在箫樰八岁前,一直都很粘他这个叔叔的,虽然彼此差了14岁,但是那个时候天真可爱的箫樰最喜欢,也最离不开的就是这个温叔叔。
如今她却对他闭口不谈。一副陌生人的样子,客气与生疏的语气让他心口阵阵犯疼。
记得在一个午后,温唐要哄这小姑娘睡觉,百般安抚诱哄之后,他自己妥协了。
“晚上玩半小时躲猫猫?”温唐开条件。
不行…
“吃一客冰淇淋?”这还不行?不信。
然而……
不行。小姑娘不高兴了。
“那……叔叔去找阿竺的小宠物来陪你睡觉觉可好?”哼哼,小调皮跟我玩。
喝!
这回小姑娘有点震惊,但还是没有回应,只是那个快哭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叔叔居然要拿小胖来了。
温唐觉得自己玩大发了,小姑娘最怕的不就是那小笨蛇吗?
这下直接掉金豆豆了。
小姑娘哭的很凶,有种要把长城哭倒的架势。
他是各种安抚,但是都没什么用。这时候温唐在这小姑娘身上仿佛也体验到了那句至理名言‘女人都是水做的。’
“叔…叔,不…要离…开我。”小姑娘哭的好不伤心,一边啜泣一边流鼻涕的,好不可怜。
温唐这下懵了,原来搞半天小姑娘是为了这事迟迟不肯睡啊?!
“叔叔没离开呢,叔叔就在这里。”温唐有点无奈,他不想瞒着她,但是怕她舍不得,也怕自己……
心疼的一把抱起床上的小姑娘,轻轻拍抚、温柔安慰。
小姑娘却不依:“可是妈妈说你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要樰儿了。”
“妈妈骗你的呢,想想樰儿是不是调皮惹妈妈生气了?”温唐还是没有勇气亲口承认事实。原来自己这么可恨。
他紧紧的握住那双白皙的小手,心狠狠的疼痛着。这些年,苦了你了。他真的难想象,在这个花般的年纪就已经经历了生死离别的她。心里究竟藏着多少的委屈与辛酸。
“别哭…”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醒了。手轻轻的擦去他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她抚摸他的脸,轻轻笑了:“怎么胡子又冒出来了,邋遢的叔叔。”
她不想说她见到他落泪时心里不好受,只能轻咳一声:“叔叔能帮我倒一杯水吗?”喉咙快冒火了,疼的难受,她真的需要一杯水降火。
“好。”温唐很快回过神来,松开握着她的手起身去厨房拿了杯温开水。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他把手背放在她额头探了一下。没有之前那么烫了。但她本能的躲开他的手就要起身去接杯子。
他看着她的举动,话音严肃的道:“躺着,你现在才刚好一点,不能这么折腾。”虽然听起来有点严厉,但他还是稳稳的把水杯递到她嘴边,插上吸管道:“喝吧。”
箫樰僵住了,默默的把水喝光后又在他眼神示意下躺好。“奶奶肯定很着急,我不能让她担心。”
“你现在回去她才担心呢,放心吧,竺尨已经跟你奶奶说过了。你现在只需要养好身体,那里也不许去。”温唐望着体态纤细的她,不由想起忆青空的话。‘这姑娘是不是有自虐症?身体其他方面都还好,就是营养不良啊。现在的年轻姑娘的思想是怎么了?流行病态美了?噢天!’
怪不得了,心理负压太重不就很容易病倒吗。但是眼前跟棘手的却是这个心病,它还真的把他难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忽然安静下来的那种气氛让她不自然起来。
“叔叔…谢谢你。”她能说的只有这个,其他的话想启口又被莫名的情绪堵住了。
能怎么办?问他十年前为什么离开?还是妈妈的死并不是意外?还是问,你跟这件事真的有联系?
不,她一点也不想知道。让她自私一下吧,她怕待会真的得到那个答案会承受不住的。
她细微的感觉到他回来后事情反而更加不清晰了,好像玻璃钢杯被热水蒸出热气,迷离而虚幻。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不想听到他谈论妈妈,不想看到他那种眼神。
所以再次见到他的喜悦已经慢慢变淡了,她从来都不信他还会回来,出现在她的身边。
或许没有幻想,没有喜悦,也就不会有离别的那种痛苦。
她宁愿从来没有见过他,只想他赶快离开。不然,她怕自己还是无法适应那种痛苦。
其实父母的痛就已经足够刻苦铭心了。
她生冷的客气已经表明了态度,温唐看在眼里,却不做何表态,只静静的看着她。他知道他应该表明一个态度,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把她逼的太紧。
物极必反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