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我军经昨日一番恶战,折损近千余人,而徐荣军本就疲惫、混乱,却还能骁勇至此,可见其部之精锐坚韧。若是此时两军搏命,恐怕只会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庞德凝声而道。胡车儿听了以为庞德胆怯,倒有些不快,扯声就叱道:“两败俱伤又是如何!?但若杀了这徐荣,那董旻就失去强援。到时主公就可趁机前往营救天子,这对主公大业可谓是极有帮助!我等食君俸禄,为之拼死,不是本分耶!?”
“老胡!莫你不知,主公对于自己的麾下一样重视万分,不到逼不得已,他绝不愿意让自己麾下与敌人拼命,无辜牺牲!眼下只要依照计划进行,那徐荣必败无疑,你又何须急于行事!?”庞德一听,顿把狮眸瞪起,嘶声喝道。胡车儿被他喝得一阵诧异,忽然想起多年前,曾有人也如此喝叱自己,两人神态倒有七分相视,不由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像极了,真是像极了!”
庞德眉头一皱,不禁问道:“什么像极了?”
“你和主公!”胡车儿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庞德,又握拳锤了锤心脏的位置,这是羌人的古礼,只有谈及圣明之时,才会做这样的礼节,也就是说在胡车儿心中,马纵横就如同圣明一样的存在。
庞德不由微微一怔,胡车儿忽然笑道:“主公说得对,聪明的人总会跟着对他影响最大的人而成长的,赤鬼儿你终于长大了!”
过了莫约半个时辰后,在徐荣军停驻的地方,后方又有将士来报,说庞德军也停了下来。徐荣一听,不由变色,暗暗道:“这庞德毫不着急,看来正是如我所料,再说如今长安初平,那马羲不敢贸然出兵,如此看来,也唯有从陈仓而入的马家军了!依这个时间来看,在我赶往郿城途中,那马家军就能杀到,到时其军只要截住厮杀,那庞德从后引兵扑上,我必败无疑!加上如今我军已是强弩之末,就算强行加紧脚步,也是无补于事!”
想到这,徐荣不由长叹了一个气,忽然有一种英雄末路的感觉。而且,从他得知董卓死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有了。他不由记起,小时候曾有看相的人和他说过,他这条命天生是忠烈之命,一生只能侍奉一主,只要跟对了主子,一定能名震天下,富贵荣华,名利双收。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旦他的主子损落,他不久后也会丧命。
临走前,那看相的又说,这是命中注定的,因此劝说年少的徐荣,将来在择主的时候,当慎中加慎。
那看相的,说得若有其事,但徐荣从小就不相信命,所以一笑置之。
但现在,徐荣忽然有些开始相信了,于是他又叹了一声,望向不远处的一处地势险峻的高山道:“听我号令,立即传令与郿城的守军,让之打探马家军的动向,然后暗中派精部跟随,以等候时机,袭击其后。我军此下先往高博山扎据,但若马家军和那庞德来围时,只要郿城的精兵能奇袭马家军得手,我军尚有一丝转机!”
“可徐将军,如今我军剩下的余粮不多。若被困在山中,日子一久,恐怕我军不攻自破,这还不如一路赶回郿城,但若马家军杀来,我军先与郿城的守军一起迅疾攻破,再解决那庞德也是不迟。”
因为当初徐荣急于赶往北地呼应董旻的召唤,以示对董氏的忠心,故而只带了十日的口粮。
“我军多日鏖战,已是强弩之末,若是精力充沛,或者还可如此一搏。但如今绝不可贸然行事。至于粮食,你倒不必多虑,此一战在我军粮食耗尽之时,绝对能够分出胜负。所以,眼下我军只顾尽早到那高博山上歇息,养精蓄锐,准备与敌军决一死战!”徐荣此言一出,诸将不由都醒悟过来,各个眼神炙热,慨然领命。徐荣又迅速派人传往后方那两千残部,教之一边断后提备,一边跟随大部人马前往高博山。
“报!报!”却说庞德也正在捉紧歇息时,忽然有斥候来报,说徐荣的大军又开始赶路,不过却不是往郿城方向而去,而是朝着一处地势险峻的山地前去。庞德听话,不由一惊,皱眉暗道:“这徐荣忽然改变方向,反而往深山险地而去,莫非是看出我军计策,有心借山地之险,负隅顽抗,与我军决一死战!?”
想到此,庞德暗暗心头一揪,很快便抖数精神,震色喝道:“传我号令,依旧适才进军的速度,跟随在后!诸军听令,没我号令,不得擅自行动,违者必斩!”
于是,当夜随着徐荣军进驻在高博山中,庞德军也来到了高博山外十数里的一处平地。为防徐荣偷袭,庞德也不敢过于靠近,因此便是离远停住。胡车儿倒是忧心战事持续,粮食不够,因为按照原先计划,徐荣一旦被马家军截住,战事便已成定局,故而全军也只带了十日的口粮,眼下情况有变,也难怪胡车儿会有所忧虑。但无独有巧的是,庞德却也是认为,在粮食用尽之前,此番战役必可结束,眼下最为紧要的就是捉紧时间歇息,以备大战。
却说过了一日后,徐荣遭到一支悍军伏击,被击退而往高博山扎据的消息,传到了马家军处。马腾一听,不由大喜过望,急教成公英前来商议。
“军师,你看此举可是羲儿所为?”马腾神色振奋地问道。
“听细作来报,那一部兵马中,领军之将是一赤脸大将,若我所料无误,应该就是赤鬼儿了。看来主公连我军的动向也料算在内了。”成公英不由灿然笑道。
“哦?军师此言怎说?”马腾听了,不由神色一怔,连忙又是问道。成公英沉了沉色,遂是答道:“我以为主公应该是料定我军在后追袭,故而派伏兵埋伏袭击徐荣部,一旦徐荣部不敌而撤。我军正可从后截住,到时两军一齐夹攻,徐荣自是必败无疑。不过那徐荣也并非寻常之辈,眼下很可能正是看出主公的用意,故而死守在高博山上,一边养精蓄锐,一边等待时机,力挽狂澜!”
“哼!眼下只要我军迅速赶到高博山下,一齐合力进攻,那徐荣也是必败无疑,我看他这是负隅顽抗,不肯认命!不过说来,没想到我与徐荣对敌多年,最终他却是败在了羲儿的手中!”对于徐荣这多年的老对手,马腾却是又敬又恨,不由唏嘘而道。
“话虽如此,但眼下局势未定,马公还得小心行事,由其郿城尚有不少兵马在驻守,只怕那徐荣早有准备,暗中调拨,若是我军急于行事,遭其袭击,那最终落败的很可能就是我等这一方了。”成公英忽然一番提醒,不由令马腾一阵心惊肉跳,连连变色,道:“幸好有你提醒,否则我几乎误了大事!”
“我有一计,可预防于未然!”成公英笑了笑,遂是毕恭毕敬地拜道。
“有何妙计!快快说来!”马腾一听,自是不由大喜,连忙问道。成公英遂教计如此如此。马腾听计,欣喜若狂,连是道好不绝。
于是马腾一边率部前往高博山,一边又依成公英的计策,迅速做出调拨。
三日后,天气渐渐入秋,凉意来袭,让人心中忽有一丝惆怅。徐荣正于高博山上的一处高地,眺望着庞德部署,忽然有人急急赶来禀报,说马家军的大军已然赶到山后,已经开始在扎据了。
“终于要来了。”徐荣呐呐地低声说罢,遂一震色,命一将士继续留意庞德军的动静,自己则带着几个部将还有一干兵士迅速前往后山去探。
待徐荣来到山后来探时,正见马家军正在快速地建立营地,一员部将看得眼切,不由劝道:“这马家军如今并无准备,我军歇息三日,已恢复了大半的体力,将军何不趁机率兵袭击,一举将之攻破!何况郿城的精锐正在赶往途中,若是幸运的话,或者正好能在追杀的途中遇上,一齐夹攻,将那马蛮子擒下!到时这马蛮子在我军手中,我倒看看那鬼神马羲,还敢如何嚣张!”
此言一出,徐荣麾下部将都是纷纷应和。倒是徐荣一直沉着面色,指向山下的马家军,冷声而道:“若是如此,尔等便是中计了。尔等且看,在马家军营地两翼,各有弓弩手在埋伏,其军大部兵士,皆无卸甲,就是提备我军来袭。一旦我军贸然出动,必败其杀个铩羽而归,而庞德那处,但听杀声,必知我军想要闯破围势,定从后杀来。到时,我军反而面临灭顶之灾!”
徐荣这一番话落下,众人无不纷纷色变,皆暗叹徐荣察事入微,敬佩不已。
“那依将军所见,我军眼下该当若何!?”
“且不必急于行事。我军在此受围,想必董大人那处也得到消息。如今在董大人麾下,并无能统领大局的大将,所以董大人想要稳定局势,务必要把我救出。因此此下应该早已出兵来援。但若其军来到,正好又在那赤脸鬼后,赤脸鬼兵小,我军到时也可趁机前往夹击,杀破赤脸鬼的部署后,我军正好可以与董大人的部署会合,再一同望北地而回,以稳局势!”徐荣此言一出,众人不由纷纷振奋起来,一下子倒是充满了希望。不过徐荣却不敢掉以轻心,眼下时势难料多变,最终会如何发展,饶是征战多年的他,也不敢轻易地去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