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真派中,负责掌管所有道法典籍的正是身为灵真六仙之一的“月冥子”玄宁真人。面对如此形势,一直不发一语的他终也是忍不住道:“这‘裂魂’招式,来历确是十分蹊跷。此式虽是源于我灵真派中,但自孤鸿师祖下令禁止修习之后,所有相关典籍手卷均已付之一炬,百年以来,更无任何副本流传,不知这魔门女子却是从何习来?”
几位灵真长辈听了此言,均是隐隐松了口气。倘若真如玄宁真人所言,此事便与灵真派毫不相干。若有人违背祖师遗训,擅自修习此等禁式,并传与魔门妖人知晓,这等叛逆之徒,祸害天下,是万万留不得的。
长风真人道:“魔门妖法,若论修炼法门,确也是自成一派。只是这修炼过程往往急功近利,虽是进展迅速,却终是害人害己。这‘裂魂’之式,想来应是当年正魔大战时,魔门妖人眼见孤鸿师祖此式威力无双,便暗自记了下来。一来出于敬畏,二来却是隐隐存有复仇之意。今日这魔门女子突然现身与此,恐怕正有向我灵真派示威之心。”
玄宁真人皱眉道:“百年以来,正魔之间并无大战。师兄的意思,莫非是说魔门就要大举进犯中原了?”
一声佛号响起,却是伯明方丈缓缓道:“百年安定,实为不易。正魔两派一旦开战,无论胜负如何,必将生灵涂炭,可是苦了那些无辜的百姓。”
长风真人应道:“大师所言正是。若是双方开战,势必殃及无辜,此举实乃违我道家本心。只是魔门大举入侵,我正道弟子若是不闻不问,魔门必定肆无忌惮。到了那时,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白日忧心,夜不能寐,随时便会招来杀身之祸,若是如此,岂非更对不起那些无辜之人?”
伯明方丈听出长风真人话中有话,目光中闪过一丝疑虑神色,问道:“老衲不才,敢问掌门,可是已经知晓魔门教众的行踪?”
长风真人略微迟疑片刻,终是说道:“长风虽是不敢断言,却也有七八分把握。倘若所料不差,魔门的第一个目标,便是东海凌波堂。”
碧霞山,山脚。
眼见离开灵真派已是有了一段路程,绿衣女子身法终是慢了下来,龙喻风和韩心儿二人也才得以赶上。
“仙子,方才”想起刚才那一刻的惊险,龙喻风仍是心有余悸,语声中带着微微的抖动。
绿衣女子微带歉意道:“方才本仙子确是过分执著于脸面了,若非龙御使及时点醒,恐怕便误了咱们的大事。”
龙喻风面露惭愧,欠身道:“方才属下为求脱险,不惜出此下策,折了仙子的金面,还请仙子不要怪罪属下贪生怕死。”
绿衣女子微微笑道:“龙御使这是说哪里话?什么金面薄面,不过是虚无缥缈之物罢了。刚才若不是你出此妙策,我三人恐怕当真难以全身而退。龙御使立此大功,本仙子怎会有所怪罪呢?”
这时,只听韩心儿咯咯笑道:“这话说得不对,龙叔叔虽然有功,姐姐你也实在是太过小看自己了。你身负‘鬼灵’仙法,方才那种情势,正是运用之际,灵真派那几个破道士,哪里会留得住你?”
绿衣女子听到韩心儿所言,会心一笑。她的心里,本也是抱定了使出‘鬼灵’仙法遁逃之心,却不想场中形势微妙,一场大战竟被龙喻风短短几句话便化为乌有。能够不用这‘鬼灵’仙法,对自己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龙喻风面露笑意,摸着韩心儿的头笑道:“我的大小姐,你说得倒是轻松,这‘鬼灵’仙法可不是轻易便能使出的,对自身气力消耗巨大不说,若是常加使用,那股反噬之力可不是一般修道之人能够忍受得了的。”
韩心儿面带疑惑道:“难道以姐姐这般身手,也不行么?”
绿衣女子笑道:“心儿,此法凶险之处还不仅于此,需在无人注意之时施展,方有十成把握。方才众目睽睽之下,恐怕便是我使出这‘鬼灵’仙术,咱们三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倘若事败,我们岂不成了灵真派的阶下之囚?这白白的便宜,我可不信他灵真派会不捡。”
龙喻风闻言脸色微变,冷笑一声,沉沉道:“阶下之囚?嘿嘿,恐怕他灵真派的地牢,也并非那般牢不可破。”
绿衣女子见他神情如此,料想这一年来他在灵真派中隐身匿迹,刺探消息,必是举步维艰,辛苦万分,当下淡淡笑道:“龙御使,这一年来你潜机刺探,功不可没,我自会禀明门主,予你嘉奖。只是若不是你当日故意示弱,失手被擒,却不知又有几成把握从那地牢中安然逃出呢?”
龙喻风回想当日情形,越想越是心惊不已。玉擎真人修为通天,即使自己与他全力相搏,也是难以占到半点便宜。若非自己故意示弱,引得灵真众人掉以轻心,哪有机会从这地牢中脱身?倘若负责看守自己的不是灵真派普通弟子,而是‘灵真六仙’其中一人,自己纵是有天大的本事,后半生恐怕也要在这铁笼中消磨过去了。
圣女此言,莫非乃是点醒自己,不可对灵真派心存轻视?龙喻风望向绿衣女子,心中不经意间涌起一阵感动。想到这一年多,自己身为堂堂神门御龙使,位高权重,却要在灵真派中偷偷摸摸,藏躲度日,心中当真不忿,却又无可奈何。
一年前,龙喻风奉命前去碧霞山附近,名为打探消息,实则乃是为了解开黑龙令牌之谜。半月之期,匆匆即过,眼见毫无头绪,他实在懊恼不已。一时之间,急功冒进,竟是不小心步入灵真境内,惹得巡山弟子怀疑。龙喻风本想亲自出面,大事化小,不想手下教众性情耿直,脾气暴烈,没说几句便与那些巡山弟子动起手来。灵真派人数众多,援兵不断,魔门一方却是战力有限,难以为继。斗不片刻,已是形势窘急,手下教众虽是浴血奋战,几度冲破重围,终是渐渐不敌,被困于灵真派“降龙”大阵之中。
当时带领众灵真弟子与自己交手的,正是‘灵真六仙’之一的玉擎真人。其时,二人道法修为本是旗鼓相当,只不过灵真派势大,若是那般缠斗下去,过不多时,恐怕带来的手下便会伤亡殆尽了。形式紧急,为了不致本门教众尽丧于此,龙喻风索性空门大露,出手唐突,全无平日镇定模样。玉擎真人虽是心觉奇怪,但面对如此良机,怎能错过?战不几合,便将他当场生擒,魔门大半教众投降,皆被囚于灵真地牢之中。
在玉擎真人看来,龙喻风虽在魔门中地位非同一般,身手却是稀松平常。灵真地牢,机关重重,凭他这点本事,想要突围而出,实在是难于登天。
龙喻风虽是故意失手被擒,但为了消除玉擎真人的疑心,却是用身体生生扛下了玉擎真人大半招式,如此一来,伤得确是不轻,在牢中静心修养了三月方才调养过来。玉擎真人见他数月之中,每日形容憔悴,毫无血色,哪里还有平日里御龙使的半分神采?如此一来,不免对他存了轻视之心,这地下牢笼的守卫,也是因此松了几分。
眼见自己的布局竟是完全成功,龙喻风心中不免大喜过望。面对如此守卫,这区区铁牢,对他来说简直便是形同虚设,只要自己心情够好,随时都可破牢而出,在碧霞山闹它个天翻地覆。好在他本也不是莽撞之人,这种不顾全局之事,虽有所想,却深知决不可为。
此次前来碧霞山,黑龙令便是门主给予自己的信物,有此令在,所到之处有如门主亲临,而且隐隐有传言说,黑龙令一雌一雄,原有两块,其中竟是隐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至于具体内容,便无人知晓了。龙喻风自然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此等重要的事情还是少知为妙。当日混战之时,竟是将黑龙令扔下山谷,心想就是自己被擒,也绝不能让它落在灵真派的手中。
囚笼之中,度日如年,自己虽是容易脱身,但这黑龙令乃是门主亲手交与自己之物,万万不可随意舍弃。为了不引起众人注意,龙喻风白日里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夜里却是暗自展开身法,偷偷潜出牢去,专在后山人少之处找寻黑龙令的下落。虽然自忖行踪隐蔽,却不想,第二次潜出之时便遇到了灵真弟子,说来也巧,这人正是沈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