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涧轩至内殿,要从御寒殿穿过,御寒殿与内殿以悬空索桥相连,这索桥仅一冰凌,前粗后细,稍不平衡便会跌入深渊。放眼看去,四周雪山拨起,如利剑般直插云宵。
正值清早,御寒峰的第子们结伴于御寒殿广场。华若落在广场一端,径直朝索桥走去。
众弟子都迎了上去,华若并不理会他们,只是一味向前走去。落庆上前拍了拍华若的肩,两眼直瞪着紫千影。问道:“师兄,千影师侄还没苏醒?”华若点点头,此刻,一切的等待都是对他精神的煎熬,他只想快些到师父哪儿。华若抱紧紫千影加快步伐,向索桥走去。
紫千影平日里待人真诚善良,可如今竟昏迷不醒,众弟子心中多少有些悲悯。文玉平日里最为顽皮,常与紫千影游历五峰。他低垂着头,脸上苍白无力,双手发抖,“紫千影,紫千影,你千万不能有事。”他心中暗暗喊道。
文玉迈着沉重的步伐,神情呆滞,摇晃着眼在华若身后。天上一阵乌云飘过,下起鹅毛大雪,弟子们伸出手来,抬头看看灰暗的天空,默不作声的随着文玉、落庆一直将紫千影与华若送到索桥边。
内殿门前,华若一身素衣站立不动。
只见,一阵幻影,一瞬间,来到他面前,是宇寒轩。“坐在里头吧,天下雪了!”一声叮嘱后,他不免让华若心头一热。“师父!徒儿,徒儿……“华若说了一半,便不说了。他一阵内疚自心底而起,竟哽咽起来。
宇寒轩摇了摇头,道;“都何时了,你身为首徒,竟为一女孩子哭泣!”随即朝里走去。华若顿了顿,手微抖着,心纠成一团,跟了上去。
“小龙,你先去暖阁玩,我有话要同华若说。”宇寒轩淡淡道。仿佛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小龙“哦”了一声,跳下地来,随着两位小徒弟而去。
大殿十分空旷,仅有三人,玉柱与冰涟灯交相辉映,冷光闪闪,令人不寒而粟。宇寒轩一抬手将紫千影抬于半空,落在他的身边,二人沉默,师徒无言。
“华若,你一向是我长寒武功最高,最为稳重的弟子,如今竟为你的徒弟哭哭啼啼,哪有半点长寒首徒的样子!”宇寒轩两眼如剑般紧盯华若。嘴唇微抖。
“师父,徒儿知错,辜负多年来师父的悉心教导。”华若跪下,抱拳道。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着,蓝冰色的大殿,少一丝寒意。
宇寒轩恢复平静。“她昏迷不醒,气脉有损,但我光符已下,暂无大碍。”宇寒轩望了望紫千影,“华若,你大可放心。紫千影不会有事。”
华若连忙抬起头来,头发飘逸,看了看紫千影,道:“谢师父。”
正是当年师父救了自已,用身躯为他遮风挡雨,将他带入长寒,教自已修行!如今,紫千影是自已的徒弟,必要像师父当年待自已那样,保护她!
“她并非是不可治,只是你乱用了一招散血之效,将其弱上增弱,气息不稳。”宇寒轩缓缓道;“是谁让你擅作主张?随意发功?”
华若埋下头,静默不语,思索很长一段时间,轻轻地站起,道:“徒儿知错。”
“这一功法是记于藏书阁中一药书上,你怎会得到?”宇寒轩步步逼问。华若暗叫不好,退后一步,渗出汗来,强作镇定,想不出有何话可说,闭口不言。
“你将药书上自认为可行的医术,随意乱用,这是会致人丧命的。”宇寒轩见徒弟闭口不言。原本压下的怒气重又升起。
“师父,徒儿一时心急,擅闯藏书阁,徒儿知错!”华若咬紧牙关。师父这么多年来从未发过如此大火,一直对他包容有度,是自已这回犯下了大错。”
“你可知,擅闯藏书阁,在我长寒历代都是要受到重罚的。藏书阁中存有我长寒镇派之宝。”宇寒轩道;“为师并不是要为难你,你是我宇寒轩的大弟子,肩负重任,不可出半点差错。你怎能为这紫千影,连长寒都不顾。”说着皱了皱眉。
“不,师父!”华若道:“从小到大,师父待我如亲生父亲,事事宽容,如今是徒儿一时不分轻重,犯下错来。”说到这儿,他哽咽起来。“二十年前,师父您在树林中把我带回,硬是将我从无尽深渊中拉了上来。”华若的眼泪流出眼眶,嘴角挂起恬静的微笑。
宇寒轩重托起紫千影,默不作声,静静地将手伸近她的袖筒中,按住她的脉博,停了一会,道:“华若,为师本想让你收徒,从而煅练你的,你可知,紫千影有着异于常人的体格,你根本无法控制她,当日,紫千影在平寒峰入魔之际摧毁的仅是一片树林,功力已非同小可,可现在,她又汲取了仙链之气,功力又增强百倍,你与林逸合为一体也不是她的对手。又怎能控制于她呢?”
华若大惊,自他入长寒以来,就从未听说有此种特异之人,竟能让师父为之担忧。看着昏迷的紫千影,他不相信,就是这弱小的身躯承载着如此巨大的力量。
华若看向宇寒轩,低眸沉思片刻。道:“师父,紫千影身负巨大的力量,我自知力不从心,无法调教紫千影,愿师父网开一面,为紫千影疗伤,并收她为徒。”
宇寒轩摇了摇头道:“这是你的徒弟,我是你的师父,怎可随意将你的徒弟收入门下。那日,在御寒殿也与众长老面议,确定她是你的徒弟,怎可随意改变。”
大殿上一对师徒互相谦让,争执不下。冷清的殿内,飘逸着一丝凝重。
“华若,你若执意如此,为师也不挡你。这样吧,紫千影永远是你的徒弟,而我尽全身之力助你调教好她。”说完,宇寒轩微微抬手,华若连忙跪下,俯身一拜,宇寒轩点了点头,带着紫千影,飞出殿去。
“千影,一切都会好,会好的。”空旷的大殿里,蓝色的屋顶下,回荡着一位少年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