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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羞愧

刘阳一边幻想着自己成为一名大侠后的风采,一边匍匐在一堆发了霉的动物骸骨旁边,等待着【当康】的离去。

【当康】:前长突牙,皮生刺毛的半血蛮兽,乃是蛮兽【赤眼山膏】的亚种。

在这个世界之中的动物,除了普通的野兽之外,还有一种远超野兽的物种,叫作蛮兽,而当康则是介于野兽与蛮兽之间的存在——半血蛮兽。

半血蛮兽通常是血脉不纯的蛮兽,不过也有一些列外,一些强大的野兽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出现进化或者突变之后,也能变成半血蛮兽,甚至变成真的蛮兽。

刘阳眼前的这只当康便是一只成年的半血蛮兽。

不过以刘阳的视角来看,这东西就像是野猪和刺猬的混合体。——只是体形有些大的夸张而已!

这只成年的当康,有两米多高,一米五长,体重大概六百公斤左右,最高奔跑时速差不多相当于一辆全速行驶的电瓶车。

如果不是因为当康出没的地方,多数生长着苦菊草这种对治疗外伤有显著效果的草药,刘阳才不会愿意去招惹这种怪物。

更别说还要躲在这堆腐尸旁边,等待着当康的离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品不好!

整整三个时辰里,这头当康就移动过几步。而就这可怜的几步,还是朝着刘阳藏身的地方移动的。

闻着腐尸与当康身上的臭味,刘阳现在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偏偏这时刘阳还不能轻易的移动,现在移动,就等于直接告诉这头怪物,它眼皮底下正藏着它最爱的食物——人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处的小山坡上突然传来一阵重物落地时的‘嘭嘭声’。一只五分米左右的巨型【促织】(蟋蟀),此时正朝着刘阳这边蹦跳而来。

异界的促织,可不是地球上那种人畜无害,供人娱乐的小虫子。在拥有和地球同胞一样好斗的习性之下,其夸张的个头,赋予了它剽悍的攻击力。

真是前有当康,后有促织。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由不得刘阳再有半分犹豫。

只见他一个懒驴打滚,从当康的腹下钻过。接着爬起身来,朝着当康的排泄物堆拼命冲去,猛地一下扎入当康的粪便之中。

这是一位资深采集者告诉刘阳的技巧!

“当康的粪便味道极臭,甚至连当康自己也十分厌恶那股味道。如果你遇到当康而又无法逃走时,你可以躲到其粪便之中。”

这是刘阳第一次,使用这个方法。

同时也是刘阳最后一次使用这个方法!

因为直到刘阳躲入粪便之中后,他才发现那位资深的采集者,告诉他的技巧,其实只有一半是对的。

对的一半是——当康的粪便确实奇臭无比!

不过错的一半却是——当康根本不介意这种臭味!

哇啊啊啊!!!!!!!!

待到这个时候,刘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过于天真的轻信他人之言,那必将付出严重的代价,承受可怕的后果。

有时后果甚至严重到,需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为自己的天真买单!

“嗯唔!”

当康口中的热气,喷在刘阳的脸上。

“竟然还有一点香!”(因为当康的大粪真的很臭!)

沉迷于大侠风范之妄念的刘阳,忘记了人生的艰难,于是等待他的下场,就是成为当康的下一泡大便!

刘阳仰头看着当康丑陋的外表,一边无法自制的流着眼泪,一边开始陷入崩溃般的傻笑起来。

——最终,“我”依旧无法成为大侠。

死亡是如此的贴近,生命终归还是脆弱!

是的,生命终归是脆弱的!

特别是当我们遇到比我们强大的存在时。

这一点对于刘阳与当康来说,都是一样!

就在刘阳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当康突然不动了,接着刘阳清楚的看到当康的四肢与身体开始呈现出不规则的扭曲。

“嗯?”

“嗯唔!”

刘阳与当康都有一瞬间的疑惑。

“嘣!”的一声巨响,这头六百公斤左右的怪兽竟然一下子炸成一堆碎肉,血沫与肉糜洒向四周。

全身沐浴在这场突如起来的血雨肉风中的刘阳,就像是个傻子一般呆站在原地。

“这位小兄弟,你还好吗?”代替当康出现的,是一个和自己这副身体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少年的样子算不上英俊,但硬朗的轮廓,宽阔的肩背,深邃而自信的眼神,仿佛在向世间宣告,宣告这世上没有任何困难可以让他低头。

他的身上时刻散发着一种男儿气概的强悍气场!

在他身后不远处还有三个他的同伴,一男两女,也是些一眼看去便觉不凡的少年少女。

三个同伴中的那位少年,双目灵动精明,鼻正粱高,额宽肤白,英俊挺拔的身姿,给人一种儒家正气凛然、淡雅仁义般的感觉。

为什么是这种感觉?

因为他看刘阳时的眼神,不同于其身旁那两个少女,一个嫌弃,一个怜悯!

他的眼神清澈淡雅,没有因为刘阳身上的血污而有所嫌弃,也不因刘阳的落魄而有所怜悯,就凭这一点便可以令刘阳感受到那种儒士的气质。

“无士公子,您又随随便便出手,拯救一些不相干的阿猫阿狗了。”两个少女中,身着黄衫的少女一脸厌恶的说道。

婉转如仙乐般的声音,却述说着,冷漠刻薄的话语。

被人从当康口中救下的刘阳,在感激与庆幸的同时,突然觉得十分的憋屈与渺小。

“器宇轩昂,救微于困——此乃大侠之风范也!”这是刘阳时常幻想的画面。

然而现实之中,这个画面里只有‘微’与‘困’这两个字,属于自己。其他的则是用来形容眼前这个救了自己的少年!

“侍琴姑娘,救人之事,本就无分大小贵贱,乃人所当为之事!。。。。”少年开口向侍琴说道,不过话还没说完便被侍琴打断。

“无士公子,侍琴没有时间在这与您争论。您是(殿)。。。。您是主上的朋友,侍琴作为婢女,本不该多嘴。但是这次我等远来云阳,可是为了要事而来,实不该再在一些阿猫阿狗的身上浪费时间。”

听了黄衫少女之言,“无士”少年本打算再争辩几句。可当他看到一旁的‘儒士’少年,轻轻的朝他摇了摇头之后。

他只好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紧握双拳,默默地走回了队伍之中。

黄衣少女看到无士少年走回队伍之中,就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趾高气昂,仰头挺胸的带头朝着云阳方向走去。

当她路过刘阳面前时,看都没看刘阳一眼就这么径直的走掉了,仿佛刘**本不存在一般。

这时刘阳才真正的体会到,为什么有人说比鄙视更让人难受的是无视!

跟在黄衣少女身后的是救了刘阳性命的‘无士’少年,他在路过刘阳身边时,满怀歉意的朝着刘阳苦笑了一下。

而刘阳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礼,因为真正该感到抱歉的,正是他自己。

无士少年的身后,则是那位儒士少年,他在路过刘阳身边时,先是淡然的朝刘阳点了点头,接着拱手向刘阳说道:“不好意思,小兄弟,我的同伴,一时言语失当,我在此替她向你赔个不是。”

刘阳下意识的也朝着儒士少年拱了供手,然而刚一做完这个动作,他又惊慌失措的将手背到背后,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

此时他的内心和他的状态,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了。

走在最后的是另一个少女,这个少女穿着一身鲜绿色的衣衫,在路过刘阳身边时,她先是伫足停在刘阳的面前,用满是怜悯的眼神凝视了刘阳片刻。

然后她才向前走去,但没走出几步,她又突然跑了回来。

将腰间的一把短匕取了出来,递到刘阳面前!

失魂落魄的刘阳,不知怎么搞的,竟然鬼使神差般伸手将短匕接了下来。

看到刘阳接下短匕,绿衣少女十分开心的笑了起来。

接着她转身一蹦一跳的朝着自己的伙伴追去,就如一只在空中翩跹起舞的玉蝶一样。

待一行人走远之后,刘阳依旧呆立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短匕,突然一阵前所未有的羞愧与自卑涌上心头!

刘阳浑浑噩噩的走到河边,看着倒影中满身血污、肉糜与粪便的自己。

不知是喜是悲!不知该喜该悲?

大难不死,且不该喜。但是刘阳却想哭,想要嚎嚎大哭,他多么希望能够借着一场酣畅淋漓的痛哭,让心中的憋屈和羞愧随着眼泪离开自己。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哭,因为一旦这个时候流泪,他将显的更加渺小。

他紧咬牙关,猛地跳入水中,用双手不停的捶打着河面,以此发泄着心中难言的苦闷。

随后他又整个人一头扎入水底,让冰冷的河水将自己淹没,企图用这河水,洗去自己的丑陋和不堪。

躺在河底,透过河面仰望天空,他真的很想问自己一句:“刘阳,你究竟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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