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员们实在是太疲惫了,嘉蒂费了好大的劲才叫醒他们所有人。他们睁开眼看到周围的场景之后都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自己可能做了一件会留下终身遗憾的事情。几乎每个人都这样想着,不过他们也明白后悔是没有用的,稍微平静下来之后大家只好随遇而安。
嘉蒂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没有多说什么,但是队员们可以看出来她在等待着某件事。他们想去问清楚,却又有些说不出口。嘉蒂看出了他们的为难,转身离开了,临走时告诉他们半小时过后要对全体讲几件事。
队员们尽管半信半疑,但是没有一个人迟到。所有人聚到了一起,将嘉蒂围在中间,以便大家都能听清她的话。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就开始讲了。这次把大家聚到一起是要交给各位第一个任务。”
听到“任务”一词,几乎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尽管有的人更多的是担忧。他们不自觉地把头抬高,希望听得更清楚。
“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曾经直面过死亡的勇士,因为机缘巧合和当下的特殊形势,大家才能聚到一起。你们可能曾经是不同阵营的军人,但现在是一个新的开始。无论你们是否愿意为了这个新的集体而战斗,你们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你们的敌人也不再是昔日的敌人。我们组成了这支为了迎接和平而战的队伍,它不仅要能战胜敌人,更要能够包容敌人,也就是要具有将敌人化为自己人的能力,否则即使我们能够打败全世界的军队也是没有意义的。所以这第一项任务就是要你们去打败自己对敌人的仇恨,简而言之就是去接受你们身边所有曾经是敌人的人。”
听到这里,大家也多少明白了嘉蒂的意图,他们互相看着,在人群中寻找,十几名队员很快就成为了众目睽睽的焦点。
嘉蒂看出他们并不友善的围观后补充道。“没错,那些人并不是你们朝夕相处的战友,但是在今后他们至少是你们患难与共的同伴。记住你们看到的那些英勇的面孔,以及他们的名字。我向你们保证,你们看到的所有人都不是带着恶意去参战的,让你们之间产生仇恨的是战争,并不是你们这些人本身。
我不想让你们中的任何人被战争夺去生命,因此各位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务必要像对待自己的亲友一样对待在场的每一位。无论你们之前有什么仇恨与过节,请再给对方一次证明自己不是坏人的机会,在这之后,让我们共同寻找解决两国紧张关系的方法。如果大家都是毫无头绪,就让我们从最简单的事做起,正确地去认识和了解你们心目中的敌人到底是一群怎样的人。只要我们发现世界上并不存在穷凶极恶的敌人,之后该怎么做就不再是难题了。”
嘉蒂讲完之后扫视了身边的人,他们还在期待着什么,显然,有些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们渴望着战斗,于是她明知故问道。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请讲出来。”
“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士兵中有人大声问道。
“作战的事要等到你们完成第一项任务之后再做打算,目前我们的补给还算充足,不必担心会在行动之前弹尽粮绝,但是也希望大家能抓紧时间,如果你们也像我一样期待战争早日结束的话就鼓励自己尽快跨越这道心理上的鸿沟吧。”
“你是说我们在学会如何同这些俘虏成为同伴之前不能进行任何战斗行动吗?虽然我不否认通过努力的确可以接受这些人,可是那少说也要几天的时间。我们从获救以来已经拖了很久了,这样等下去是不行的。”柯尔特听了嘉蒂的解释后质疑道。
“这件事请各位不必担心,如果有人要对这里发动毁灭性炮击或轰炸的话我会在第一时间预知到并设法带领大家脱离危险。如果他们是派地面部队或特战队来袭击我们,以我们现在的战力也足以应付一般规模的进攻。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敌人应该不会轻易出动大部队,如果真的是调动大部队来攻击我们,我也可以带着大家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的确,如果是你的话,撤离完全是不成问题的。不过我们还应该担心一件事情,就是这些新来的人个个都是诡计多端的特种兵,如果他们耍起花招来我们真的应付不了。”
“所以我才需要你们尽快和他们搞好关系,方法你们可以随便选,只要结果是好的。当然,如果你们希望我看看整个过程我也十分乐意。不过我是不会给你们任何建议的,只有靠你们自己去相互认识彼此才有意义。一切的起点就是你们都要放弃之前的队伍,以此为一个新的开始。我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或许比在战场上杀死敌人还要困难,但这件事要比单纯的战斗更有意义。”嘉蒂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有些人欲言又止,有些人则开始沉思,其他的人大多是面面相觑。“有什么话就讲出来,至少在场的各位对我都不陌生了吧?”
“嘉蒂,既然你这么说就恕我直言,你这样做不就是公然地想拉拢我们吗?你把我们当什么了?”队员中有人忍不住发言了,而且气势逼人。
“我这样做的确是想拉拢你们,这一点我不否认,我也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的。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如果你心中有什么想法,不妨先说来听听。”
“你把我们当成见风就倒的墙头草吗?虽然我不否认你的宽容和忍让使我十分感激,此外还有你的数次救命之恩。不过我们是军人,是有自己的荣誉和忠诚的,请不要认为每个人都可以像你一样随意地选择阵营。我们中一定还有像我一样宁折不弯的硬骨头,所以我在此提醒你一句,不要指望所有人都会如你所愿地放弃之前的立场。”
“你这么说就有些伤人了,在场的各位都是硬骨头,只不过他们长对了地方,所以才没有那么多的磕磕碰碰。固执本身并不是坏事,而且这件事也不是谁对谁错那么简单,因此我并不强求你们加入,只不过在战争结束之前我绝不会放走你们任何一个人。马可也是一样,虽然他坚持要与我对立,但是现在并不算是我的敌人。如果你们中有人后悔跟我回来,在你做好杀掉我的觉悟之前也不要想回去的事,如果你们中的某人真的有杀我的觉悟,就用实际行动证明给我看,那时我也一定会以同样的觉悟回敬他。”
“这真是赤裸裸的威胁啊,这种时候怎么一点也不讲之前的交情了?到底哪一边才是真正的你?你这样善变让我们怎么相信?”
“我不讲交情,因为这并不是交情能解决的问题,而且我说过了,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之前的自己,从你们聚在一起那一刻就是一个新的开始。你们身边没有昔日的敌人和战友,每个人都是以单纯的‘人’的身份存在。另外这不是善变,是随机应变,一成不变的人是很容易被淘汰的。你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真的是你实际的想法吗?你们所谓的荣誉不就是利益的一种形式吗?为了那样的东西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有什么可自豪的?”
“就算那是利益又怎么了?那也是我们应得的报酬!说到利益,跟着你又有什么利益?我们还不如直接回家算了!”
“这句听来倒更像是真心话,的确,这边的士兵追随我可以洗刷之前的耻辱,而你们却得不到任何好处,这样看来并不公平,你们也有理由无动于衷。那你看这样如何?如果你们真的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我就答应你们一个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任何事都可以。不过那个要求必须是你们所有人都希望实现的。”
“反正你到时候也可以耍花招蒙混过去吧?比如给所有人下集体暗示之类的把戏让他们要求一件无聊的小事。”
“如果我对你们做那么无聊的事,以后不是更难以让大家信服吗?你觉得我即使再糊涂,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吗?要是你仍然觉得我只不过是在无理取闹,你可以弃权,到时候无论我兑现什么也没你的份,你看这样可以吗?当然,即使你什么也得不到,你还是要和这些人朝夕相处,只要战争还没结束。”
对方无言以对,他终于发觉无理取闹的是自己,因为以他现在的立场,无论如何拒绝现状也无济于事。他们这些人本该成为阶下囚,能够得到平等的待遇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队员们变得安静下来,其他士兵也停止了议论,嘉蒂看了看周围再没有想发言的人了,于是宣布会议终止,之后带着鲍尔离开了。
留下来的士兵见到长官离开了,纷纷作鸟兽散去各忙各的。队员们则是聚成了一小撮坐了下来,开始慎重地分析现状和讨论对策。
“我看她是认真的,虽然我没见过她如此强硬的一面,不过我敢打赌她会说到做到。”
“你指的是哪一个?是指那个承诺还是指她的警告。”
“一切,现在的她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说真的有点恐怖,明明之前是那么讨人喜欢的性格……菲欧,她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样吗?”
“是啊,刚见面的时候我就被那双红色的眼睛吓了一跳,还有她那严肃到有点冷酷的性格和强硬的语气让我不敢相信她就是嘉蒂。在确定过她的身份之后我还猜想是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她的人格都跟着改变了,毕竟这世上最可怕的事她几乎都经历过了。”
“不是这样的。”艾丽听完菲欧的分析之后补充道。“现在的嘉蒂表现出的是里人格,是她曾经一直在压抑着的那个自己。她虽然看上去很可怕,但是要比我们认识的嘉蒂还要简单。你们可以回想一下,现在的嘉蒂虽然严肃苛刻,但是却十分真诚。嘉蒂要维持这样的人格是为了更有效地应对现在的局面,因为她必须成功,而且要快,否则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我还是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去惹这样的麻烦,她明明说过自己不喜欢介入这些纠纷,只想做个普通人。”
“这背后一定有她必须如此的理由吧?也许是谁拜托她这样做的,比如道森队长?不知道他们最后见面时都说过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但是我不敢问她,我怕自己听到真相后会失态,而且她也多半是不会把真相告诉我们的。”
“如果用这次的奖励让她说出真相不就好了吗?问题是她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必须是所有人希望的事,要是每人一件就好了。”
“换了你也不会承诺那么不谨慎的事吧?肯定会有人想出一些让她为难的事情来的。如果是所有人提出一个要求的话不仅可以促进大家的协调,更能极大地降低提出无聊要求的几率。”
“总之现在的问题不在于要向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而是我们何去何从。如果我们无法逃出去的话就不得不和这些敌军朝夕相处……”
毫无进展的争议引来了不速之客,他以带有几分怒气的声音严厉地问道。
“喂,伙计,你刚才说敌军,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敌人在哪啊?”
队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吓了一跳,许多人立刻站了起来。讲话的是柯尔特,他从刚才就有些看不惯这些企图拉小圈子的特战队员,而且这些人包括菲欧在内也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只不过嘉蒂在场的时候他不敢讲什么。
“抱歉,柯尔特中校,我的这些战友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一时间没能改口,他们并没有恶意。”菲欧看到气氛不对,赶紧向柯尔特解释。她知道如果嘉蒂和鲍尔都不在场的话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那些士兵的老大,惹到他会有大麻烦的。
“没能改口?需要我帮忙吗,菲欧小姐?我的兄弟们应该也很期待跟你的这帮朋友打交道呢。”
“谢谢你的好意,我会尽力说服他们的。”
“是吗?那你当心点啊,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用客气,帮你教育他们我还是很乐意的。”
柯尔特说完之后带着一脸不屑离开了,看他走远后刚刚一直在赔笑的菲欧终于松了口气,她一边擦汗一边解释道。
“这个人是这些士兵里军衔最高的人,在嘉蒂和鲍尔把这些人营救出来之前他就是这些人的长官,因此他们两人不在场的时候千万不能招惹这个人。”
“我看最想惹麻烦的人就是他,你看他那副样子,好像就是在说他才是真正的老大一样。不过就是个中校,我们谁的军衔不比他高?”
“菲欧说的没错,毕竟他们占多数,我们还是不要惹麻烦比较好,这样只会让嘉蒂为难,对我们也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这不是有没有好处的问题,你也能看出来他那满满的敌意吧?有这样的人在我们所有人都别想抬起头来做人。”
队员们议论着柯尔特,情绪越来越激动。
鲍尔跟着嘉蒂在外面查岗,忽然想到这个时候离开可能有些不妥,于是试探着问道。
“嘉蒂,但愿是我想多了,我们两个一起离开真的没问题吗?他们两边的人大概还没有达成共识,如果这个时候产生什么冲突的话,菲欧她一个人可能……”
“这个我考虑过,剩下的人里能够协调双方矛盾的只有菲欧了,这个时候也的确容易发生冲突,我甚至能猜到挑起事端的会是哪几个人。”
“菲欧她看上去不像是能够应付那种事的性格,我有点不放心。不如这样,我来查剩下的,你早点回去吧。”
“没问题,菲欧或许不能很好地阻止冲突,但是至少还能把场面维持在不会出人命的程度。至于打架的话,他们要是想打就让他们打好了,光靠我盯着他们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样做真的好吗?”
“我可从来没指望过他们一天之内就能化解矛盾,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姑且顺其自然吧。”
“好像也只能如此了,我们抓紧时间,然后早点回去看看吧,但愿他们不要闹得太凶。”
尽管鲍尔想要加快进度,但是身旁的嘉蒂却不慌不忙地按部就班,根本就没法节省时间。在检查最后两个人的时候鲍尔终于忍不住了。
“嘉蒂,你倒是抓紧点时间啊,如果我们不快点回去的话……”
“你一直在为这件事担心吗?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们还是应该先把必须做的事做好再去想别的吧?”
“可是万一他们真的打起来了怎么办?你不会觉得无所谓吧?本来他们就不和,如果发生过冲突只能让两边的关系雪上加霜啊!”
“也不见得吧?人与人之间有时候是无法用思想交流的,用拳头或许还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可是那毕竟是万不得已的手段,能够通过正常的交涉解决问题的话不是更好吗?”
“是那样没错,但是我也说过了让他们自己选择方法,我可不希望他们觉得是我在逼着他们和好。”
“我还是不放心,这样吧,我现在回去看看,你自己检查剩下的人。有着这样的心事我也无法很好地完成现在的工作。”
“那样的话……也好,你就先回去吧。如果你想看到他们打架的过程最好跑着回去,那十几名队员都是一个能打十个的高手,动起手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分出胜负的。”
“那不是相当糟糕吗?我马上走,你最好也快点。”鲍尔说完之后马上向基地的方向飞奔回去。
“当心脚下!我这边结束之后马上回去。”嘉蒂对着鲍尔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鲍尔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远远地看到士兵们聚到一起,知道可能已经有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大家都别动,就这样等嘉蒂他们回来,谁敢说开火我保证抢在你们开枪之前打爆那个家伙的脑袋!”
鲍尔走近之后听到了人群中菲欧的喊声,他想大声叫他们都住手,却已经累得喊不出来了,只好快走几步接近后一边推开外围的人群往里挤一边用沙哑的嗓音制止他们。
“住手,所有人都住手!让我进去。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们才离开多久你们就闹成这样?军人的纪律都到哪去了?所有人把枪放下!有没有人受伤?先带伤员去治疗,其他人原地待命,嘉蒂很快就会回来……”
鲍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驱散了愤怒的士兵之后终于见到了被围在中间的队员和包括柯尔特在内的五名被打倒的士兵。见到鲍尔来解围的菲欧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不停地喘息。
“先带着这几个人去治疗,快去,有什么要解释的等嘉蒂回来后再说。”鲍尔勉强压住了怒火,以最冷静的语气命令身边的士兵安置伤员。
十几名士兵架着倒在地上的五人向山洞里走去,其他人谁也不敢走,一言不发地站在那等待着处分。
队员们想要解释什么,但看到鲍尔什么也没问,只是在审视着他们之后也没好意思说什么。
直到快到中午的时候嘉蒂才回来,包括鲍尔在内谁也没有动一步,有些人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脸。
嘉蒂看到一群人聚在那,赶忙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对着人群说道。
“打架的人留下,其他人解散。”
士兵们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后都散开了。队员们则没有人离开,包括菲欧在内的所有人都在那等着。
“怎么了,菲欧?连你也动手了?”
“不是的,但是我是见证了整个过程的人,我应该留下。”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只是了解一下情况,没事的。还有你们,如果你们所有人都动手了的话,应该就不会有这么多人站在这了吧?”
队员们无言以对,但他们不想留下惹事的队员单独接受处罚。
“好啊,既然你们这么团结……”嘉蒂看着队员们的脸,很快便找出了刚才打架的两人。“拉尔夫,还有克拉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鲍尔也一起来吧,其他人请自便。”
“嘉蒂,是他们……”艾丽想帮他们解释,但很快就被嘉蒂打断了。
“这两个人自己会说出真相吧?还是说你自认为能说出不同的东西?”
“不……我只是……真的不是他们的错。”
“我又没说错的是他们,你跟着紧张什么啊?”
“我……”
“你们两个跟我走,其他人没什么事也散了吧,如果有人要在这看云彩也随你便。鲍尔,受伤的人在哪?我们去看看。”
嘉蒂带着两名队员跟在鲍尔后面,他们一路上什么也没有解释,嘉蒂也没有问他们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