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凌晨,道森和队员们准时集合,没有任何多余的交代,大家像往常一样进行训练。夜间的训练项目非常简单,规则就是在不被人发现的前提下进行各种活动,可以使用变装潜入或者避开值班人员的视线,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将发现者打晕,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过那样的状况。为了最大限度地隐藏自己,队员们几乎不进行任何语言交流,大部分信息都通过手势和拟声信号来传达,就这样一行人像老鼠一样和兵营里的所有人玩捉迷藏,直到某个人发现问题。
“道森队长哪去了?他应该在附近监督,是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有他在还能分散一些值班人员的注意力,我们要不要先藏起来等他回来?”一名队员向身边的同志询问道。
“说的也是啊,没有他在场的话训练就没有意义了,我们不如在训练的同时找找他吧。”
这两个人叫上了同行的另外两人。“计划变更,我们去搜寻道森队长。”有目的的行动似乎变得更有挑战性,很快其他的队员也被吸引到其中,最后发展到全体在营地里对道森的大搜捕。
而此时,道森正在营地外训斥着他的不速之客。
“尽管我料到夜间行动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可是你一天连续出来两次未免也太冒险了吧?虽然我这么生气的原因有一半是因为你完全小看了我们这些人。孩子你听好了,我们不是在玩,搞不好在我们的第一次行动时全体就都会被自己人干掉,所以我们需要严格的训练,在你看来这件事有那么有趣吗,我的大小姐?”
“不是的,我来这也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帮你啊,虽然我不得不说看你们像老鼠一样到处跑确实挺有意思。白天是战斗力训练,晚上是潜伏力的训练吗?做得不错啊,虽然貌似还达不到你设想的那样,毕竟你计划的行动是以不造成任何一方减员为前提的,这比歼灭一支敌军还要困难,不是吗?”
“因为如果为了完成我的计划让那些无辜的己方士兵送命就太说不过去了,不过即使不杀他们,他们大概也会受到严厉的处罚,到时候还请你劝威利斯帮他们说说话,否则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必要的时候’?”
“是的,这算是其中之一吧,不过你能做到这个我就很满意了,其他的我也不指望什么了。”
“你的队员们应该会发现你不在了吧?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找到这来?”
“会的,虽然可能会花点时间,但是至少在结束夜间训练的时候会想到找我,而这是最有可能的地方,所以我才带你来这。我恳请你明天不要来了,万一威利斯发现你经常来这里肯定会大力干涉我们,那样就难办了。”
“放心吧,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应对措施我也想好了。总之我保证,即使他们派人24小时监督我也不可能发现我在这。”
“你已经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如果你能为我战斗,我大概都不用组建特战队了。”
“很遗憾,我并不觉得你这个决定很明智,至少不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否则我会更支持你的。”嘉蒂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就好像这是她全权负责的事一样。“不过这么说吧,如果你成功了的话还是能发挥不少作用的,这么说你会满意吗?”
“你能认可我们的价值已经很不易了,我只是做一些我能做的事,如果恰好还有点用就再好不过了。”
“你好像越来越会说话了,以前明明连对上司都……哦,你的人好像要过来了,你觉得我该离开吗?”
“太谢谢了,这次就请你先回去吧。”
“让你这么一说我又不想走了,对了,有机会介绍你的队员给我认识吧,其中有几个人我还是挺感兴趣的。”
“我看根本不需要我介绍嘛,你这不是都挺了解的?”
“我希望能更正式一点地认识你们,可以的话最好能有人陪我玩,这点小要求你还是能够满足我的吧?那今天我就先走了,再不回去睡一会明天就要爬不起来了。”
“好的,帮我安抚好威利斯,最好让他当我已经不存在了。”
“好的,没问题。”
在道森送走了嘉蒂后不久他的队员们纷纷回来集合,看到道森在这都问他为什么自己先回来了。“今天是特别训练,以后的一段日子我也不会随同,你们注意不要暴露,接下来我会逐渐给训练提高难度,最后行动之前我会提前通知营地里的士兵,所以你们的终极目标是要在已经做好充足准备的守军的手中夺下营地并尽可能不杀一个人,如果任务完成,我确信我们就能够像幽灵一样搅得敌人永无宁日。”
“要达到那样的程度,到底需要怎样的训练呢?”
“我也无法描述出来,总之要让自己充分了解周围的情况,然后在这基础上作出最正确的判断,再以娴熟的技术去达成目的。我参加的战争很多,但是越来越觉得凌驾于经验和技术之上还有对胜利最直接贡献的东西存在,硬要说的话就是战斗时的感觉,你们能够理解吗,同志们?”
“大概知道您想表达的东西,可是您所说的感觉难道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吗?”
“所以我只选择精英,你们中哪怕只有一个人能做到就有可能改变整个战争,现在姑且相信你们的潜力吧,我们要尽最大的努力来准备应对战争,而不是等着它砸在我们头顶上。这样说能让各位满意吗?如果没有什么疑问的话就解散吧。”
道森让队员们解散之后回到房间休息,嘉蒂频繁的骚扰烦得他根本睡不着,不知不觉中开始思考起来嘉蒂为什么明明讨厌战争却对自己的战队这么感兴趣。“真是的,我们看起来很滑稽吗?或许威利斯见到会这样想,不过连她都觉得滑稽可就不太妙了,但是她又明确表示支持我,到底是什么吊起了她的胃口?”
道森想到这越发觉得有问题,他尝试去猜出答案。“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玩吗?这也许是最主要的原因吧,毕竟我不去威利斯那之后能跟她玩到一块去的还真想不到谁。也有可能她也很关心战争,虽然讨厌但却不得不关注这件事,然后通过我们来加快战争的结束?或者她实际上对战争很感兴趣,只是在隐瞒而已?”
思考的过程中他渐渐睡着了,梦中的他还是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就在这时有人说战争爆发了,他想赶快冲出去,却怎么也打不开门,只能在房间里看着外面整装待发的队伍都在看着他。他无论怎么叫喊都没人来开门,这时他看到嘉蒂穿着军装站在队伍前,身后跟着他的特战队,经过她的一番训话之后士兵们倾巢出动,营地里只剩下他和嘉蒂两个人。他正惊得说不出话,嘉蒂忽然发现了他(她应该是最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多想参战的人之一。)并慢慢走过来对自己敬了军礼后说道“你放心,一切交给我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当时的心情究竟是惊喜还是失落,忽然兵营遭遇轰炸,眼前一黑只感觉天旋地转并忽然被惊醒,原来是自己从床上滚到了地板上。
“呸,这算什么梦啊,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感到高兴了。”道森没好气的叹道“如果能让她参战,我们就赢定了吧?要是她比现在更好战的话那发动战争的或许就是我们了,唉——”道森叹了口气后爬回床上继续睡,他无比的期待能够知道那个梦的后半部分。
嘉蒂回到家中,家人如她所料仍在熟睡,她也赶快回到房间去休息。
“明天什么时候去好呢?下次去让他介绍队员们给我认识吧。”
嘉蒂只需睡很短的时间就可以保持一天的精力,每天她都是在谁都没醒来时悄悄的出门,看星星一个个消失,然后太阳渐渐从山后面爬起来,在这之后她会回到房间,如果威利斯他们还没起来她就会再睡一会,直到妈妈把她叫醒。这一次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其他人似乎还在梦乡。心血来潮之下,她走出门外去迎接新的一天。
早晨的空气有一股清爽的气味,再加上人们大多还在家中,周围格外的宁静。她总是喜欢在这样安静的时候出来欣赏这触手可及的小小自然。门前的花草,院中的小树以及屈尊与人类为邻的生灵们,这些在旁人看来并无长物的生命只有在孩子的眼里才是光彩夺目的奇迹。而透过嘉蒂的眼睛,它们虽然并不是稀奇的事物,却永远在变化着,因此她百看不厌,即使只是相隔一天,她也能看出野草那细微的成长,而如果专心的注视着,几乎可以感觉到植物的每个细胞都在变化着。她喜欢看着这些弱小的事物以那可敬的毅力改变自己的过程,改变这件事本身就对她有独到的吸引力,哪怕是再微小的变化也足以引起她的兴趣。她看着那些草慢慢的将叶子上的露水吸收掉,然后有刚睡醒的小虫爬到叶片上面晒太阳,直到听到妈妈来叫她吃早饭。
餐桌上一家人很少说话,这是威利斯家约定俗成的礼仪。饭后威利斯刚要起身时忽然被太太叫住了。
“亲爱的,你知道你已经多久没有和我们好好聊聊了吗?”
威利斯被问住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确实有好久没有主动和家人说话了。
“我很抱歉,最近的确都没有认真的想家里的事,我的精力太有限了,原谅我好吗?现在我们就来聊聊吧。”
“我知道你需要担心的事情非常多,但是也不能不去想自己的事啊,你每天忙成这样,我有点担心你会在战争到来之前就先垮了。”
“那你真是太小看我了,别看我一把年纪,我可是比兵营里那帮小伙子还有精神呢,不信你去问问他们看?”
威利斯太太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但是很快又消失了。
“如果,只是如果,战争爆发之后你不参战可以吗?你为这方面贡献的够多了,把这种粗暴的事交给年轻人去做不好吗?”
望着她几近央求的眼神,一阵酸楚泛过威利斯的心头,但无论有多么困难,他必须把早已想好的答案如实倾诉。
“唉,你不知道,那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如果世界上只有我们这些已经浸满了罪孽的人去打仗,战争是不是早晚就会结束了呢?把战争推给年轻人,不也就是把这罪孽传承下去了吗?”
“可是你已经……”
“即使那样,我也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我能多做一点,别人就能少做一点,这样就好。”
“爸爸,你真的讨厌战争吗?”
嘉蒂在一旁明知故问,想借此终止快要变成争吵的谈话。
“当然是真的,别看我是个军人,我和每个饱受战乱之苦的难民一样讨厌,或者说痛恨战争。”
“既然这么讨厌战争,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参与进来呢?”威利斯太太也在一旁追问道。
威利斯站直了身子,语重心长地对她们母女俩说道。
“即使对它深恶痛绝,我也要面对它,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亲手消灭它。你们或许不知道,战争在军人的眼里有着一种异样的美。战争成就了军人,战争彰显出军人的价值,战争也让每一个军人看透自己。但我是如此痛恨那些夺走我们无数挚爱之物的战争,以至于即使它有着那样的美感,我也坚决要消灭它,不管它出现多少次。”
谈话终止了,威利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的太太也终于理解了他的心情,嘉蒂则是深深地记住了这段话,她觉得道森听到这段话之后一定会哑口无言。但是对话结束后的沉默却显得格外尴尬,如果不说点什么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
“爸爸”嘉蒂想到了解围的办法“您今天能抽出一个小时来陪陪妈妈吗?就一个小时应该可以吧?”
“孩子,一个小时当然可以,我并不是忙到一个小时都抽不出来,只是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
“那么,你们要不要听听我最近学的曲子呢?”
“嗯……当然愿意,我很想听听看你的水平又进步了多少。”
嘉蒂翻开钢琴的盖子,在做了一次深呼吸后弹了起来,她没有看乐谱,而是解读着两个大人的心情,然后用音乐来安慰他们。(游戏主题曲是这样诞生的?)威利斯和太太没有意识到嘉蒂用钢琴弹出了他们的心声,但是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感动,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相互拥抱在一起。
一曲终了,威利斯像欣赏完军乐队演奏时一样报以郑重的掌声,母亲也在一旁鼓掌。
“这曲子棒极了,叫什么名字?”威利斯赶紧问道。
“我不知道曲子的名字,是我在广播中听到的,然后我试着练过几次,最后学会了。”
嘉蒂当然不能说是自己做的曲子,确切的说是威利斯自己的内心做的曲子,所以只能编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言。
“我的女儿可真不简单,只是听过的曲子都能学会!”
“因为这首曲子给了我很深的印象,如果爸爸会弹琴的话肯定也能弹出来的。”
短暂的插曲让一家人久违的重拾昔日的和睦,一小时的愉快时光很快过去,威利斯这次是精神饱满地去工作了,太太也声明支持他,无论发生怎样的事。嘉蒂也装作懂事地不再缠着爸爸妈妈而是自己出去玩,其实她是偷偷溜去看道森的队员们训练了。
从那天以后嘉蒂几乎成了幽灵小队的专属观众,每次训练她都会在场,有时还会装作感兴趣的参与到他们当中。队员们也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之后更是变得越发喜爱,甚至还有人专门给她带来礼物。
“我不得不承认你在装成普通女孩的时候还挺讨人喜欢的,他们都快把你当成小天使了,等你再长大几岁我都担心他们中会不会有人找威利斯提亲。”
“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的事吧,再过三天就到下个月了,离你要行动的日子不远了,你觉得这样的训练就能让他们达到你的要求吗?”
“我也不知道,毕竟没人试过那样的作战,我只能以我能做到的最靠谱的方式训练他们,如果做不到也只能说那对于我们是不可能的。”
“不是我泼你冷水,现在虽然说他们每个人都是精英级的战士,战场上以一敌百是完全能够做到的,但是如果谁都不杀就拿下这个兵营实在是太不切实际了,尤其是天气不好的时候他们还会加强戒备,这几乎和暴露行踪差不多了。”
“如果不做好应对最坏情况的措施,那在意外发生时就跟没训练过一样了,这是大忌。”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不过他们都挺不错的,不要拿他们的生命开玩笑,否则我饶不了你。”
“你觉得我会开玩笑吗?如果行动有任何闪失,我都会被以叛国罪被抓起来,到时候饶不了我的人可多了去了。”
“对了,我想跟你要样东西,是你刺我时用的刀,我知道你带在身上。”
“要那东西干嘛?想用那把刀提醒自己即使有超能力也一样可能会被杀死?”
“那种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总之那把刀对我意义重大,万一你被抓住了,那把刀落到别人手里就太可惜了。”
“这把刀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如果你只是想要件武器的话比它好用的还有很多。对了,当时你是不是感觉特别害怕?”
“怕倒是有一点,不过不是怕死,是怕自己再变成那个样子……”
“那个样子?”
“我记得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就是杀死我哥哥的时候,是因为感觉到生命受到了严重的威胁,然后有一种力量涌入我的头脑,之后做的事情我自己根本没法控制,那种时候很可怕,我自己都会怕我自己。对了,刚才说的事是秘密,如果你想对别人说时你的脑袋就会坏掉,我新发明的能力,你要不要试试?”
嘉蒂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即使是那轻松的表情也好像在警告他不要玩火一样。
“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现在的你就够可怕的?”
“现在不可怕,因为我还能控制自己。现在的我不想惹麻烦,但变成那样之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越听越吓人了,我看我还是赶快把刀给你吧。这把刀跟了我有三十多年了,杀过很多人。”
道森恋恋不舍地拿出随身的匕首,像诀别一样将它递了出去。嘉蒂接过刀,像入手宝物的商人一样仔细地把玩那把被擦得雪亮,闪着寒光的匕首,之后还用手指甲轻轻地弹了一下刀身,像是在测试乐器一样认真。最后她闭起一只眼睛近距离地观察刀刃和刀尖,检查完毕后一脸很满意的表情,同时头也没有转过来地问道。
“你一点也不反感杀人吗?”
“我杀的都是敌人,该杀,你不杀死他们就有可能被杀,这就是战争。”
道森一脸大义凛然,这个问题他回答了不止一次,答案早就敲定了。
“那如果能够强大到别人杀不了,是不是就没有必要杀人了呢?”
嘉蒂把匕首收了起来,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道森问道。道森看到她转过来,以为又要提起伤到她的事,对这样的问题丝毫没有心理准备,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
“没错,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你这种说法有点让人反胃啊。”
嘉蒂虽然面不改色,但显然对道森的答案十分厌恶,这让他更加慌张,赶紧解释道。
“可是你确实很强,我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强,不过如果你出现在战场上估计全球的军队都拿你没办法,唯一对付你的方式大概只剩下用核武器把整个战场连同你一起轰掉。”
道森以为这样的回答至少会逗笑她,结果她还是一脸不屑地追问。
“要是那样都不能打败我呢?”
“如果那样都不行就只好向你投降了吧?”
“如果全球的军队都向我投降了,我就命令他们永远不许打仗,都给我回家陪孩子玩去。”
“那像我这种没有家人的怎么办?”
“陪我玩呗。”
说到这,两个人都开怀大笑,队员们看着他们一老一小聊得不亦乐乎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语,任凭他们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刚才两个人聊得居然是那么严肃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