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搀扶着一瘸一拐的道森终于回到了飞船那里,所有其他的队员看到队长浑身是血都赶忙围过来。
“队长,你怎么了?”
“队长,为什么你受伤了?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谁干的,队长?”
队员们七嘴八舌地问着道森的伤势和受伤原因,但是道森神情恍惚,没有理睬任何人。忽然有人注意到了“这把刀不是……”
“没错,这是嘉蒂干的,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可能队长就被……”马可说着这些的时候紧紧攥着拳头,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嘉蒂会做出这样的事,内心在不断地斗争着。
“不可能!嘉蒂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嘉蒂那么拼命地想把我们救出去,怎么会害队长呢?”
队员中此起彼伏地传来质疑声,忽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当时的混乱局面。
“你们都在干什么?先让我过去帮队长处理伤口。”队员们让出一条路之后发现刚才说话的是菲欧。
“菲欧,你能相信吗?嘉蒂她居然……”马可在她走近的时候质问她。
“我既不想怀疑嘉蒂,也不想怀疑你的话,但我希望两边都不是真的。不要再说这些了,你来帮我替队长处理伤口吧,我把纱布准备好的同时你把刀拔下来。”菲欧表现的非常冷静,她相信嘉蒂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如果她真的那样做了,一定是当时只能那样做。
马可也不再说什么了,既然大家逃出来了,就不可能再回去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帮道森包扎伤口,然后大家一起逃离这个鬼地方。忽然,菲欧的一声惊呼让马可从刚才的思考中醒过来了。
“奇怪,伤口已经不流血了,队长的愈合能力有这么强吗?”
“你在说什么?刀子才拔出来血就止住这种事怎么可能……这是真的?这个伤口下面我记得应该差不多是肝脏,即使没有伤到肝脏刺到这个部位也是会流很多血的,可是现在血居然止住了!”马可也不敢相信,道森的伤口没有经过任何处理,能够止住血无疑是相当不正常的事。
这时道森被两人的说话声吵得从刚才的失神状态中清醒过来了,虽然他的表情仍然很呆滞,但确实已经清醒了。
“是嘉蒂……她踢我那一脚的时候把血止住了,虽然我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方法,但是那一脚踢下去之后伤口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么说,她不是真的想杀队长?”马可也有些恍然大悟。“的确,如果她当时真的想杀队长就不必将他一脚踢开,也不必说那样的话了。”
“我们都被她骗了,她那时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救我们,她不仅骗了外星人,连我们也被骗了。”
“嘉蒂她,直到最后也想保护我们,所以她放弃了自己的理想,跟外星人走了。”
“不,你还被骗得不够吗?”道森忽然愤怒地斥责马可,这让马可有些糊涂。
“有什么不对吗?”
“以嘉蒂的性格,绝不会屈服于任何人的统治和主宰,与其做外星人的手下她宁愿和外星人同归于尽。”
“不至于吧?嘉蒂小姐是个聪明人,她怎么会做那样的傻事呢?”队员中有人安慰道森有些神经质的推测。
“她当然不会蠢到和那个怪物打架,尤其是她确定毫无胜算的时候。如果是她,一定会等待更好的机会。”
“更好的机会?”
“比如飞船飞出大气层之后,这样只要在内部将飞船的气密破坏,里面的生物都必死无疑,无论他是宇宙霸主还是传奇英雄。”
“所以她才强调要立刻离开地球?”马可终于想起了所有细节,以道森的思路来推断的话,那段对话就不再只是随心所欲的交心,而是一个赌上性命的陷阱。
“不行,我要去找她……”道森挣扎着站了起来。
“队长!你去了又能做什么呢?我们帮不上忙的。”队员中有人立即阻止他,其他人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也说不出任何支持道森这样做的话。
“队长,要去的话也要大家一起去,开着飞船的话或许还能打败那个怪物。”马可在一旁劝他。
“不行,你们不能去,你们还有许多任务要完成,不要来干涉我和她之间的私事。”
“这怎么是私事呢,队长?我们大家谁不想救她啊?”马可继续坚持着,但当他看到道森的样子时知道任何劝说都没用了,他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我已经至少直接欠她两条命了,再不还就没机会了。”道森语重心长地说道,谁都可以听出来那是在诀别。
“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都赶快走,战争还没有结束,你们还有许多事要做。就当这是命令,再听我一回吧,谢谢大家了。”
道森说完之后迈着蹒跚的步伐向回来的方向走去,队员们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目送他走远。
此时嘉蒂已经和处置掉所有外星人的泰克萨来到了海边,两个人望着同样的海和落日,却想着完全不同的事。
“嘉蒂,刚才是不是觉得那些地球人很愚蠢呢?你明明为了让他们活下来,不惜让自己冒险,可是他们还是不明白。我刚才都有些看不下去要出手了,如果我杀掉那个家伙,你会怎么做呢?”
“如果你杀掉他,不是等于违背了我们的约定吗?”
“可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只有让我处决掉那些不成器的随从,至于那些地球人,应该不算我对你的承诺吧?”
“在你的眼中,弱者的生命就像这里的草木一样吧?无论怎样对待他们都无所谓?”
“是这样没错,其实生命是等价的,我认为具有智慧的生命和植物的生命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我只看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强大的就应该发展,用他的力量去创造和改善。弱小的就让他消亡,尤其是那些存在的价值连植物都比不上的,让他们活着简直就是祸害。”
“是吗?你刚才说的那个愚蠢的地球人也说过类似的话呢,虽然不像你说的这样具体。”
“你的说话方式我真是太喜欢了,如果这才是你真实的一面就保持这样好了,白天的那套一看就是装出来的。不过我并不在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只要我能听你的,其他的都不重要,是这样吧?”
“一点没错,我只要能把你带回去,地球怎样都无所谓了。虽然我不知道这样的星球是如何孕育出你这么强的战士的,不过既然已经得到你了,地球对我来说就没有意义了,我相信地球在几百年之内也不可能再出现像你这样的人了。”
“你这么确定吗?没有对我的忠诚带有一丝怀疑吗?”
“我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包括选择了你,我对此深信不疑。我也是公认的宇宙中最出色的统治者,在我管辖之下的星球有几百个,其中具有社会和文明的星球都因为我的治理而强盛,因为强大而没有外敌,人民的生活也十分安稳。对于像我这样的统治者,几乎没有人有理由反对我,而这其中有能力对我构成威胁的一个也没有,所以我毫无后顾之忧。”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只是你太强大了,别人不敢指出你的错误,而你自己又发现不了吧?”
“并不是这样的,嘉蒂。如果你能看破一切,就会发现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着正确的一面,而且是宏观上对世界最有利的。尽管在一些决定中会损害到一些人的利益,但是同时也会有许多人受益,最后的结果会是受益的一方大于受损的一方。这就是我正要在全宇宙推广的方法论,不去按照主观的决断,而是遵从真理的指引,虽然有时结果并不是我们期待的,但那如果是最正确的,我们就不应该抱有遗憾,你不这样觉得吗?”
“曾经有人问我这样一个问题,你不妨当做消遣来想想看吧。两艘船同时在海上遇难,在沉没之前只能去营救其中一艘,其中一艘乘员较多,但大多是与你无关的人;另一艘虽然乘员较少,却有不少同胞甚至是认识的人。这种情况下应该决定去营救哪一艘呢?”
“如果只有这么点信息可以判断的话当然是去营救最容易救的那一艘了,因为不能保证救援百分之百会成功,难度较大的那个如果不是由于不得不救的原因是没有理由去营救的。这就是你们星球上的问题吗?表面上看似很难取舍,其实只是因为可用的信息太少了,只要将隐含的区别找到不是很容易解决吗?“
“确实是这样啊,那些看上去很难的问题,往往背后的答案简单得让人不敢接受,但答案的正确性和复杂程度是没有关系的。”
“这个问题倒是没什么,我最想知道的是你是怎样回答的。”
“我当时反问了我的老师,为什么只有我去救?(注意,这句话很重要,因为作者也想知道为什么嘉蒂是一个人去naju作战的。)他被问住了,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后来我解释道,如果是因为客观的原因,只能是我去救,我会根据当时的情况判断最应该救的那一个。如果情况紧急不允许我迟疑,我就去救把握最大的那个。”
“不错的回答呢,也许找不到更好的答案了。”他的声音依旧是波澜不惊,尽管从内容上可以知道他对嘉蒂的回答非常满意。“那如果不是因为客观的原因呢?”
“去找最应该对此负责的人,如果他不去救,就按照之前回答的那样做。”
“然后呢?应该不只是这样吧?”
“然后?谁知道呢?如果我能救下那些人并且活着回来,我会把这件事告诉那些被救的人,之后的事就跟我没关系了。”
“哈哈哈,你果然不简单。我敢说,你的智慧在我见过的所有生物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地球人的头脑本来就很好,只不过大部分人没有正确地使用罢了。通常,地球人的大脑只有七分之一是用来思考的,如果能再多使用哪怕百分之一,效率都是大不一样的。”
“是吗?那剩下的大脑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用来做梦。”
“地球人还真是有趣的生物啊!你知道吗?宇宙中许多文明发展的比地球人要快。你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当然想知道,是因为他们的头脑更好吗?或者是资源更丰富?还是他们的统治者更出色呢?”
“因为他们的科技起步非常晚,因此自身得到了充分的进化。地球上有句话叫‘厚积薄发’,就是这个道理。不过尽管他们发展的很快,也只能屈居那些科技上的前辈之后。发展程度最高的星球不一定在速度上具有优势,而是他们更多地做出正确的判断,从而少走弯路,而这其中一个重要的过渡点就是星球的统一。一个星球在没有统一的纷争状态是不会充分发展起来的,这就是我让你们的战争快点开始的原因。或许在这场战争中无数的人会死去,但是以他们的死亡换来的长久和平和统一发展的价值是远远超越这些人生命的价值的。因为他们的死,几百年之后的地球将脱胎换骨,你觉得这样的战争是一件坏事吗?”
嘉蒂被他的回答惊呆了,她从没有想过世界大战还有这样的解释方法。这也难怪,即使再怎么学习和思考,嘉蒂的所见所闻都只是局限于地球上,她是做不到从地球以外的视角来看待地球上的事情的。
“您的意思是说,这场战争是正确的?”
“不仅如此,连那些死去的人都应该感谢这场战争,如果他们的智慧足以触及这个道理的话。”
“可是,一定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实现统一吗?”
“当然不是,我还有另一个不需要死去这么多人的方法,就是占领地球,然后让所有活着的人听我的,这样他们就不用死了。”
“那不就是侵略吗?”
“当然是侵略,可是谁能保证侵略没有益处呢?我们将带来新的科技,新的知识和思想,而且因为我们绝对的力量优势,我们不需要大开杀戒就能让地球的军队投降,你还能找到更好的办法吗,嘉蒂?拥有主观意识的生命并不像机器那样容易管理,要想让他们知道谁是对的和什么是对的就必须要让他们屈服,虽然这屈服不一定要靠暴力和威慑,不过暴力无疑是最快捷有效的。只要你确定自己是正确的并愿意为之负责,暴力有时候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您没有想过更好的方法吗?代价更小,或者效率更高,或者是效果更好的?”
“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方法,为什么要放弃暴力呢?只有弱者才会畏惧暴力,而这个世界是由强者所创造的,它有义务顺应强者的意愿发展,也有义务让强者过上更好的生活。强者也不应该同情弱者,甚至不去痛恨弱者就是仁至义尽了。弱者就像这个世界的寄生虫,是强者的无私付出才能保证他们的存在,强者也理所应当地有权决定他们的生死。”
嘉蒂什么也没说。虽然表面上看来嘉蒂是接受了他的说法,实际上却恰恰相反。此时此刻嘉蒂更坚定了她的想法——绝不能服从这样的人。如果今后要为实现这样的目标去战斗,即使不考虑战斗本身有多令人讨厌,她都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嘉蒂虽然还不知道比泰克萨的手段更高明的治理方式,但她深信不疑的是决不能因为找不到足够好的答案就把能够找到的答案作为最好的答案,这不是一个称职的人的做法。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呢?这个岛上有我太多的回忆了,如果逗留的时间太久说不定我会动摇呢。”
“这么急干嘛?我想临走的时候再看看这里,因为这次一走可能几百年甚至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刚才就隐约察觉到了,你已经活了很久了吗?而且看上去还会活很久的样子。”
“当然,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我怎么可能统治那么多星球呢?我已经好久没去想自己多大年纪了,也许几百岁,也许几千岁。至于能活多久,我更是懒得去想,大概会长生不死吧?哈哈哈……”
“地球上有很多人想活得长一点呢,可是我们的寿命通常到不了一百岁,活得最久的也到不了两百岁,在你看来是不是就像一年一败的草木一样短暂呢?”
“是啊,通常像我们这样的一次航行就要十几年,甚至是更长时间。想到你只能陪我短短的不到一百年的时间还真是件遗憾的事啊。”
“我可没指望能活那么旧,也许跟你回去的路上我的寿命就到头了也说不定啊。那样的话你还真是吃亏。”
“我们倒是有办法将你改造成能活更久的状态,这样的话至少几百年是不成问题的。几百年之后也许又会有更好的技术。这样你不就可以一直活下去了吗?”
“如果我有权拒绝的话,我还是愿意顺其自然,毕竟一百年对于地球人来说足够了,我们一直是这样生存的。”
“我觉得你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当成是地球人,你和那些家伙完全就没有可比性,除了外观上近似之外。”
“可我就是讨厌被当做是特别的,能被普通地对待而不带任何偏见一直是我最期望的。”
“哈哈哈,你这算是好逸恶劳,还是避重就轻呢?你没有必要逃避,也不应该逃避。无论你身处什么环境,无论是什么原因,强者就是强者,是不可能融入弱者中去的,即使可以也只能是暂时的伪装罢了。你要学会作为一个强者,在不久的将来你也许会成为某颗星球的领主,甚至可能在今后超越我成为我的继承人,这些都是你应该毫不避讳地去考虑的东西。”
“我很感谢你的赏识,不过那并不是我希望得到的,甚至是我唯恐会发生的事情。”
“那到底什么是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呢?”
“我想得到安稳的生活,仅此而已,但是我的身边却总是动荡不安,想维持安稳的生活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告诉你永远安稳的生活根本不存在呢?严格来说,那些看起来生活安稳的人只不过是在动荡来临之前就死去了。”
“您是想说,在这漫长的一生中,动荡是不可避免的,只要是活得足够长?”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最开始我也很向往安逸的生活,但是当我承担起越来越多的威望和责任的时候,我所相关的一切变得异常庞大,任何发生在这个范围内的事都是我的事。那些过着安稳生活的普通人只不过是渺小到对动荡无足轻重罢了,而你不属于他们,所以你也就无法长期享受安逸,这就是强者。”
“您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就一定要有动荡不安的事才正常吗?”
“这个世界就像这大海一样,如果没有波澜才不正常,不是吗?”
“我今天还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呢,看来追随您是个正确的选择。”
“即使我不说,只要你有机会走出自己的星球,这些东西你也是早晚会领悟到的。”
“那还真是期待啊,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不要心急,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
“您在等着什么吗?”
“被你看出来了吗?哈哈,真是个聪明的家伙。因为之前跟地球人的部队交代好了,我们占领了这座岛之后和他们在这里汇合。虽然我和他们的合作关系不存在了,不过亲口答应的事,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希望能做到呢,你不这么觉得吗?”
嘉蒂愣住了,说到亲口答应的承诺,她忽然想起了很多答应过的事情还没有做,如果这么一走,怕是永远也没有机会了。而这其中,最让她无法弃之不顾的就是和威利斯的那个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