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生一个人,却被人报了死,青云道人气得脸都扭曲了,而这个向其他道观报死讯的人就是孟栖。孟栖虽然不知道青云道人在做些什么,但是吃准了他现在不会回虚云观,所以才大起了胆子。
杀?
莫远不会让青云道人杀他,所以孟栖很是放心。
虚云观立于世间,却仿佛是飘于天际,修道之人高于众生的姿态,迎着那些跪拜百姓们的虔诚。
莫远一步步的拾阶而上,无心于观外的景色。
今天,他是在美妇手中,抢下了这个差事。
山门前的小道童见谁都客气,唯独莫远说要见孟栖,道童愣了一下,才说去通报。
青云道人在的时候,或许孟栖只是个师兄,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孟栖俨然成了虚云观的主事,有些见面,便有了流程。
莫远也好耐性,坐于石凳上等着,等了小半柱香,孟栖才显得急的步伐,向莫远而来。
“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莫远一脸苦笑。
孟栖坐下,心知肚明。
“有些事,我不得不做,青云道人要是回了观里,不杀我,也会让我不得好过。”
“就为了这个?”莫远把道童倒的冷茶往边上一搁,掏心窝子的叹了口气。“你就不想,他迟早是要回去的,你说他死了,他回去时是活的,到时,你如何向众人交待?他又会记恨你几分?”
孟栖起身,背手看向山下芸芸众生。
“前提是他能活着。”
莫远听出孟栖的言语,似有想杀之后快,于是,笑着摇头。
“你杀得了他吗?”
“等我练成了天罡剑,有何杀不了?”孟栖回头,看着莫远。
天罡剑,道家第一剑法。
这个,莫远听掌柜提起过,只是这剑法,古来练成之人,寥寥可数,他不知道孟栖何来的自信。
“那得需要多久?”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要很久,但是我,用不了三五年。”
孟栖复坐到莫远旁边,从袖子摸出了一块奇铁,见之,漆黑如墨,抚之,能感烫热。
莫远从没见过这样的铁块,心生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此物叫什么,我也不得知,但是本门第一个练成天罡剑的人,使的就是以此铁打造而成的剑,天罡剑外传是一种剑法,实际上却是一把神兵。”孟栖言之不尽。
莫远却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得来的?”
“虚云观中发现的。”孟栖笑着收好铁块,难掩心中嘲笑。“青云道人好了一辈子的物,没想到最好的宝贝,就在这观中。”
听了孟栖所说,莫远替青云道人悲哀了一翻,他想,事情如果像孟栖所说,有朝一日,孟栖能杀掉青云道人,也不奇怪。可是,出于莫远的立场,他却极不希望这件发生,青云道人以前再为敌,现在也算是同条船上,有美妇这层关系在,莫远不能去记这个仇。而且,他看得出来,妖医也是这个意思。
“木西,一定要下杀手吗?”
“小远,难道你想为青云道人说话?”
两个人互问,生出互不相让的气氛。
“我的意思是,青云道人的恶,也没怎么在你身上,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对我的威胁利用,难道你要假装不知道?”
“你就要杀了他?是不是太狠了?”
“狠?!你四像馆杀人,就不狠?”孟栖说完,又补了一件。“前些日子,四像馆挂的人头,那可都是无辜百姓,你那时又怎么不说个狠字?”
莫远被说和哑口无言,表相天下,四像馆哪里有说别人手段残忍的权利,很多事,牵涉太多,他也不能对孟栖尽言。
无功而返,莫远别了虚云观,独自下山。
香客们络绎不绝,心中大多带着美好的愿望,只是,莫远觉得,这些人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拜的是什么样的神仙。
雾山上,白雾弥漫环绕,才到边上,人就进去不得。
身着锦缎衣裳的少年,缚手看着眼前的雾气,知道这雾气中全是无解的毒,并没有想赌一把,他清楚,怕是妖医来不及制出解药,自己就变成了难看的尸体。
此刻,绿衣少女正在雾山乱石中奔走,脚下,双手,无不血渍斑斑。
杀人获取真气的路,她走不得,就只能用幼年时的办法,激发那些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潜能。于普通人而言,内功真气丧失想要恢复,有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成功,但在她身上,没这种可能,有些东西在她的体内,就像是草根埋在土里,草苗子被人拔了不要紧,还会再长出来。
四像馆内,素婉心受了莫远的嘱托,找上了姨母,说了很多让她不要动气的话。
其实,就算莫远不说,素婉心也会这么做,毕竟一个是自己的姨母,另一个是她喜欢的人。
美妇见了外甥女,倒也是笑着言说。
“婉心的心意,姨母明白,只是,你那朋友也有些不懂事。”
“错在他,这个我不替他说,只求姨母不要再生气了。”素婉心乖巧的帮美妇捏着肩头,说话注意着分寸。
美妇轻轻的拍下了外甥女的手,笑了笑,她气不气是其次,单是怕青云道人会忍不住,到时,就算是她,也把事情压不下去。
“如果婉心真的想替那人求情,不妨去劝他一试,或许还有用。”
得了姨母的提点,素婉心不再作声。
姨甥女之间又聊了些贴己话,素婉心便出去了。
素婉心一走,美妇皱起了柳叶眉,外甥女与那孟栖的纠葛,贤医和她说得很清楚,就是望她能在一旁看着些,正因为知道这些事,她才没管了莫远在外还有女人。
“唉,儿女之情,乱如棉麻。”
“那你要我如何?难不成就让我在你身边浑噩一世,再也不回那观里?”青云道人从雕花屏风中走了,坐到了木椅上。
美女浅笑着,懂了意思,却又不好直接来答。
“反正你也不是那修道清净的人,回不去,又怎样。”
青云道人惯来阴狠的脸色,忽的温柔。
“莹宝,多年了,你怎就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你。”美妇起身,看向了屋外,心事重重,似在辛苦翻越前尘的大山,回那悠悠年少。“你,我,莫寻,三人这一纠结就是半辈子,半生来,我们何时快乐过?余生无几,何必执着?想起我们才相识那会儿,真是怀念。”
青云道人望着美妇,作了一声叹息。
“早知道争来斗去,你竟是一个也不选,我何必入那道,那家伙也不必成为妖,继续做个山野村夫,又或是良医,该是多好。”
“是啊。”美妇回头,对着青云一笑,知道他是想开了不少。
但是,青云道人这么些年的执念,却没完全清除,因他心中还有疑惑。
“有一事,我不明,莫远那蠢才,真不是你和他的儿子?”
“胡言乱语!”美妇气得脸红,翻了个白眼。
青云道人当没看见美妇的气恼,不放弃的追问:“如果那蠢才和你没关系,平白的,你和他怎么就对那蠢货那么好?而且,他也姓莫,这也太奇怪了?”
美妇听了,淡笑着坐了下来,她知道,不说清楚,青云道人还是会有心结。
那一年,美妇还是青春少女,为了逃避不能作的选择,四处游荡,就这样,她去到了溪水村,认识了一个即将临盆的妇人。一日,与妇人同去溪边浣衣,妇人不慎跌倒,幸得少女相救,母子得保。为了感激少女,村妇与丈夫决定以少女之姓为腹中孩子取名,那时,少女因为贪玩,谎称自己姓莫,于是莫远就顶了这个姓出生。
“从莫寻口中知道莫远来自溪水村,我便确定他就是那孩子了,心里叹是有缘,又得知婉心嫁给了他,自然更是高兴。”美妇笑看着青云道人。“这下,你可明白了?”
青云道人心结已除,心情爽朗舒坦了不少,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莫寻那家伙竟有个这么出息的儿子。”
“你方才不说他是蠢货?”美妇娇笑着。
青云道人再笑不言,不过嫉妒罢了,资质,莫远是在孟栖之下,可架不住奇遇,让莫远有了登顶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