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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漫夜与梦魇

千画把辛尘引入房内,点燃一支灯火。辛尘左右环顾,只觉得这屋子虽不甚很大,但也算干净,虽装潢简朴,但也算十分别致。而这别致之处恰指的是屋子的隔间藏有一个二层小楼,这在西域塞外的暗刹之城,也到算是别有一番情趣。

辛尘踱起步来,四顾打量一番,虽寄居人下显得有些不礼貌,不过久来的警惕还是催促着他寻觅着可能发生的一切危险。等到了二楼那间阁楼的时候,辛尘停下了脚步。

这间屋子纤尘不染,而它的干净程度,简直到了所谓神圣的阶段,若不是亲眼所见,辛尘绝不相信这样的房间是给人住的,或者说,他绝不相信,有人住过的房间竟然还会如此洁净。这个房间好像一件艺术品般,安静地陈列在世俗喧嚣的角落,以至于拂过它身旁的每一粒尘土,都显得那么晶莹剔透,掠过皎洁月光的轻柔,在湛蓝的夜空下,熠熠生辉地绚丽飞舞。

“这…这个房间的主人是谁?”

“是我姐姐…就是刚才打你的那个…”

辛尘听此,嘴角一沉,心中的神圣轰然倒塌,是的,他已经厌烦起了刚才那愚蠢的女子,以至于有关于她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肮脏”以及“污秽”。

当然,她这可爱的弟弟除外。

千画见辛尘兀自愁眉冷皱,又补充说道:“其实姐姐也是很少住这里,她才回来不久,只是停歇了数天,不过她性格上有某种洁癖,见不得脏污,也许不得别人碰她…”

“你说你姐姐才回来不久,那她在外面是做什么的呢?”

“不知道,她不和我们说,我们也没人敢问…”

辛尘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女子实属神秘,但也没太过注意,检查完各个房间,确认安全之后,便在西首的一间客房寄宿下来,准备睡觉。

俏夜已深,辛尘只觉得身体乏的厉害,眼皮也愈发沉重,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好像停止了运行的般,催促着他赶快入睡。也或许是他这几天太过操疾,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才会出现如此疲倦的状态吧。

辛尘的脑袋刚一粘枕头,思想便不受身体的控制,牵引着他进入了另一番世界,是的,他做梦了。

而之说以这样说,是因为辛尘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只不过他从未体验过如此“真实”的梦境,梦中出现的一切事物都显得那么的逼真,连触觉都好像真实存在,以至于即使身在梦境,他也一度怀疑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真实。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角落,同样的视觉点,同样的故事。

他仿佛又回到了母亲遇害的那一天。

这个梦辛尘做过很多次,每当他心遇不快的时候,这个梦都会悄然而至。起初,每当做起这个梦的时候,辛尘总是会一阵扭痛地心如刀绞,然后在寂寞的深夜,顶着满头热汗地反复辗转。

不过后来这样的经历多了,他也便习惯了,他甚至已经变得麻木,不再带有任何感情地一遍遍重温这昔日的事典。尤其是这次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做梦,就更加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冷眼旁观。

是的,凶手又一次举起刀,他的动作很利落,也很熟练。

咔嚓,母亲又一次死在了自己面前,然后夹着匕首的靴子在自己面前反复走转。

母亲的眼睛仿佛在说话,但具体说的是什么辛尘已经不想去理会了,也无非就是项链、父亲之类的话语。但母亲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父亲,他就是杨帅,只不过现在自己还是没有勇气与他相认,你会不会怪罪我?还有还有,我遇到了一个和您很像的女人,她叫赫缇,也像您这般温柔,还有,还有…

辛尘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他在梦中居然可以感受到内心的想法(即在自己的思想意识中的“自我”产生了“自我”思想。),而且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照常理讲,自己应该能马上苏醒过来的…

可无论辛尘怎么挣脱,也摆脱不了这梦境的束缚,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拉回梦境的“现实”。

而更恐怖的则是,梦境的走向也发生了变故,本应转身离开的凶手,竟好似发现了床底躲藏的辛尘,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是一步一步地向那神秘的角落逼近。

噗通,噗通。

这一次,辛尘又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凶手的袭来让他松散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而心跳的感触也一再提醒着他,眼前发生的“真实”。

一步,两步,三步,哗!

凶手袭到床前,一个力转,便将木床掀翻,躲在床底的辛尘早已恐惧到了极点,但他还是鼓满了勇气,一点一点地将视野上转,攀上了凶手的脸…

是的,辛尘心道:“我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懦弱的我了,我要,我要…”

直到最后一寸光阴的显现,辛尘完全看清了凶手的脸,那带着一抹狡黠微笑的罪犯居然就是…

居然就是辛尘自己?

哗啦!

床被掀翻,紧接着又是一声沉闷地倒塌声响,像是有人不小心摔倒般,在倒地的瞬间还带着某种轻触的回环。

辛尘还未反应过来,先是一怔,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开始骤变,自己回溯到江逸凡遇害的那天夜晚。

而辛尘的身份也不知何时竟从床底躲藏的孩童跳跃到了手持刀刃的凶手,他痴痴地望着手中沾满鲜血的匕首,以及地上冰冷的江逸凡的尸体。

怎么回事?

“有刺客…”,“梦兰,我保护你…”,“我去追捕,你们赶紧封锁现场…”。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声响,那声音的主人,仿佛正是陈伯,辛尘自己,以及杨帅…

但恰听到“追捕”二字,辛尘便一下子慌了神,也不知怎地,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便是赶紧逃跑。当下,立即丢弃匕首,跃出屋内,转身就跑。而江府本应出现在雾都,可没行几里,身边的景象便幻变成了血城的建筑,身后紧促的声响也步步紧逼,这样辛尘不自禁地倍感慌张。

噗通!

好像坠入泥潭般地一阵深漩,辛尘只觉的脚底一沉,便陷入了这无尽的黑暗深渊。

从地底深处不断向上迸发出无尽的死灵之气,一个个积满仇恨的怨魂,也好似拼尽全力般想要将辛尘拉入地狱深渊。

成百双漆黑的手掌一寸寸掩盖住了辛尘眼前的光明,而就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瞥,他看到了一具熟悉的怨魂侧脸,而那张脸的主人,也正是辛尘自己。

不知怎地,辛尘的身份竟从下坠的生命体跳跃到了无尽的怨魂,辛尘突然觉得悲戾难泣,想要抓住什么,但身边与自己相似的愁怨体太多,以至于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万鬼撕拽的生命体牢牢抓死。

可那看似已经滨临死亡的生命居然在最后的光亮里,发散出阵阵奇迹般的光闪,与辛尘一般的怨魂被这光亮摧灭地四处飞散,而辛尘则好似沐浴圣光般,享受这曼妙的光闪。

陡然,辛尘又感到一阵口渴,等他将眼睛完全睁开的时候,自己竟置身于一片苍茫的沙漠,四周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唯一相伴的,只有那炽白如绯的太阳光闪。

也不知走了多久,辛尘终于耗尽了力气,而最后,他也在筋疲力尽过后,倒在了绿洲前的最后一片沙面。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十分模糊,意识也变得薄弱,他只觉得这炽热的沙漠如同一尊愤怒的火炉,一寸一焰燃烧着他生命的最后一点残喘。

火焰熊熊燃烧,如同圣火般,永恒不灭。

这一次,辛尘又回溯到了突袭冰墓的夜晚。

火光对面显现出一个蔚蓝的人影,透过皎月的光辉,熠熠夺闪。

辛尘努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圣火的灼光,看到了光芒背后梦魇。

啪啪啪,“了不起,了不起,你还是来了。”蓝衣身影拍手称道。

“我早该注意到的…没想到居然被你…”光是说出这几句话,就几乎耗尽了辛尘所有的力气,他勉强拭干了额头的热汗,正如不久前蓝衣人所做举动的一般。

“哼,已经没有人可以干涉你我的这场战斗了,出手吧。”蓝衣身影微笑说道。

“哼…正如我所愿…”

噗!啪啪!乒乓!

千画刚刚入睡,隔壁便传来一阵诡异的声响,也不知这奇怪的大哥哥闹什么妖?还是他有梦游的习惯?

千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一个哈欠,穿起衣服,走到辛尘的房间想要一探究竟,可辛尘的状态却让他意外惊惮。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梦游能形容的了得。此时的辛尘早已摔落在地上,来回的翻转,手掌与双腿胡乱拍打,双目紧闭,脑袋大汗淋漓,气息急骤急停,好像正与人搏斗般,拼尽全力地孤注一战。

千画被这个画面吓的厉害,生怕辛尘着了魔或者中了尸毒,可转念一想,自己之前就是因为懦弱才招致了不幸。当即咬紧嘴唇,大喊一声:“大哥哥!大哥哥!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

可连呼辛尘数声,他也没有苏醒的意思,千画顿了顿,又一次鼓足勇气,走上前去,想要将辛尘拉醒。可无论他怎样拉拽,辛尘都没有苏醒的意思,反而时来不急的一记挥拳,竟将千画轰的好远。

嘭!

“啊~好痛。”

千画叹了一口气,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将辛尘唤醒。但辛尘这个样子也着实让他担心,家里没有别人,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辛尘翻滚。不知怎地,一股惆怅悄然袭来,千画只觉得鼻子一酸,又一次哭出了声来,他再一次为自己的弱小以及无力感到心塞。只是期盼着,这个难熬的夜晚赶紧离开。

是的,这样一个恐怖的夜晚,对于千画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实在是太漫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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