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清冷朦胧,整个邵郡城在月色和江水的笼罩下显得别有一番情调。而流裳庭内外依旧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前厅舞台上此时正上演着一场歌舞,莺莺和花舞,一个歌声婉转动人一个水袖流转媚态横生,加上彼此之间默契的配合,引得台下众人纷纷叫好打赏,月娘陪在一众客人间笑得好不娇俏。
比起楼内此时的热闹,流裳庭旁边的园子中就显得格外冷清了些。此园子属流裳庭所有,为楼中后院,一般下人小厮和低等婢女的住所,不过设计精巧,紧邻寒江水,景色颇为不错。若熙此时便登上了一处假山上的凉亭远眺江景,虽说到这里后并无太大磨难与苛责,但那浓浓的思家情却怎么也抵挡不住的涌出来,想家、想爸妈、想另一个世界的一切,自己与这里的所有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她想回家,想回家……眼泪止不住地流下,若熙终于失声痛哭,她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也不想在这里遇到什么人或者改变什么,她只是想简单安静地守着爸妈,若是几年后可以忘掉那段过去,便寻一个温暖可靠的人过完这一生就是了。可是偏偏天意弄人,让她来到了这里,她不想去管自己来这里有什么必要,她只想回去,一定要回去!
“若熙……”
这时,听到身后一声轻唤,若熙抹去脸上的泪痕慢慢回身,便看到了长身而立的俊美男子——锦带束发、眼角上翘,一身银灰色长袍与黑发一同飞扬,在月色下美得好似暗夜中魅惑的吸血精灵一般。
“若熙,我来看你了。”
若熙自惊艳中回过神来,心念疾转,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可是他定是与安陵若熙极其熟悉之人,她在脑海中不断回想那些零碎片段,长相俊美的小男孩……难道是……
“三王兄?”若熙试探的问道。
“怎么突然叫起儿时的称呼了?若熙,你不是一直都很小心谨慎地只称呼为兄‘哥哥’的吗?”安陵若轩上前两步走近若熙,便看到了她脸上未干的泪渍和红肿的眼睛,叹息道:“是又想你母亲了么?怪不得呢……别哭若熙,为了我们的亲人我们更应该坚强,为兄定会为他们报仇雪恨!”
报仇?他们想要向慕容一氏报仇?那么……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解释安陵若熙为何会在流裳庭了?他们想让安陵若熙接近明国皇室中人,从而借助明国的力量为安陵皇室洗刷冤屈吗?若熙被自己的猜测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自己是来充当复仇公主了么……她苦笑,其实早就应该想到的,只不过是自己一直不肯面对罢了。
“哥……哥,我现在在流裳庭……”
“为兄明白,你堂堂一国公主现在却在此卖艺,着实是委屈了你,但这是我们当初定下的谋略,我们不能只考虑自己。今日我来也是想告诉你:你最近的表现很好,一鸣惊人,现在整个邵郡城都已知晓你玉锦儿的名号,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便可以有机会进入大明宫表演,到时你可一定要把握好机会。”
而若熙想着恐怕月娘近期是不会让她有机会进宫表演的,因为毕竟月娘打算把流裳庭交给她打理,不会轻易的让她进宫有被皇室中人挑走的可能性。若熙轻咬下唇,犹豫着该不该把月娘的托付告诉安陵若轩,想着自己还不确定要不要把安陵若熙这复仇公主的角色继续扮演下去,当下便决定暂且不告诉他,对自己来说,回家才是最重要的。对了!那血玉环当初宫变时是在自己身上的,那安陵若轩是不是知道它的下落。
“哥哥,你还记得我的血玉环吗?”
“血玉环?你说得是那枚九五凤凰血玉环吗?”
“对对,就是它!”
“你不是把它交给你的睿哥哥保管了吗?怎么还问起为兄来了?”安陵若轩的口气充满了浓浓的醋味和不满。
“睿哥哥?”
“若熙你怎么了?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是哪里不舒服吗?”
若熙心里紧张至极,她本不愿意告诉别人自己是因为失忆而不记得以前的人和事,因为那样会让自己处于很被动的位置,可是现在看来,不得不这么说了。
“不敢瞒哥哥,若熙之前因与掌乐使司起了争执,头部撞到了桌角,醒来后记忆便一直零零碎碎。”
面前的安陵若轩听后立刻变了脸色,急急问道:“你说什么?头部撞到了桌角?失忆?”
“记忆好像是出了些问题,不过好在没有全部失掉。”
“可有找大夫瞧过?”安陵若轩还是很焦急担心的样子。
“嗯。大夫说头部的部分功能受损,需好好将养,失去的记忆日后能否恢复得看造化。”若熙硬着头皮随口说道。抬眼看见安陵若轩神色间满是担忧的样子,又觉有个这样真心疼爱自己的哥哥真是好。她是家里的独女,从小自己长大,现在竟有些羡慕起安陵若熙来,随即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和另一时空的家人,鼻子一酸,眼眶又开始泛红。
安陵若轩看着眼前梨花带雨般的若熙,心里阵阵发疼,自己又何尝不知以妹妹的姿色在流裳庭这种风月场所必定会受委屈,可现下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又想着枉死的亲人,心里着实无奈心伤,只得默默地拥她入怀,轻声安抚着:“以后若是再有人为难与你,切记不可与之硬碰,你的安全是最为重要的,要懂得与人周旋,这儿毕竟隶属于朝廷,又有八面玲珑的月娘在,你必定不会受到太大苛责。”
若熙被安陵若轩拥在怀中,只觉心里酸涩委屈更甚,索性放开了自己,在他怀中哭得天昏地暗一塌糊涂。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一句:“我是不是该欣喜,为兄在你心里的记忆比你的睿哥哥要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