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我怕一不小心，说错什么做错什么，那就无法挽回了。呵……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到如今我也还不知道当时的胤禛究竟怎么了才会让胤禩下定决心要带他来看我，十四上次也说胤禛找到我后像变了一个人，那之前呢？他以为我已经死了的时候，他怎么样了？这十年走过，我虽然遗憾他不完全了解我，可是我也知道，这十年他付出的感情总是真的，他总是真心的爱着我的，虽然……和他的皇位比起来，我并不是那么重要。不过人有的时候不应该太贪心吧，像胤禛那样的人，能够心里时时刻刻放着你，能够放下尊严对你温柔细语，已经是极限了吧？既然是真心在爱着，我不见了，他会担心的，他会的，就像十四说的，我担心他会着急难过寝食难安，可是……担心有什么用，既然决心离开，自当斩断一切。我怕啊，怕到最后，会连这样的回忆这样的爱都没有了。
十四细细凝视了我一会儿，轻柔地扶我躺下，咬了咬唇，终于没说什么，只是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房间。还是伤害到他了吗？我真的是一个不祥的人，谁和我在一起，谁便要被伤害，看来……惟有离开，才是我能做的。
正垂着头想着怎样和十四开口说离开他府邸的事儿，婉儿的声音在跟前响起，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小姐，真的不担心吗？”
原来她听见了，还是把她吵醒了。我抬眼对她微微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嘶哑，“担心，可是不能让十四知道，也不能让胤禛知道，所以……就当我不担心吧，就当我不担心，不担心……”我努力地忍努力地忍，结果还是哭了出来，怎么不担心，怎么不担心！毕竟……那是我用生命来爱的人啊……曾经因为太幸福，所以害怕上天会收回这一切，可还是收回了，我注定是个不会幸福的人。
婉儿走上前把我拥入怀中，声音也有些哽咽，“哭吧，哭吧，您心里太苦了，好好哭一场，把什么都忘了都放下吧……这些年来，你总是在为别人考虑，为四爷为八爷为十四爷，还有十三爷和以轩小姐，您就是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小姐，您也只是个平常的人，您不是神，怎么可以一个人默默背负着这些苦楚，永远也不把它宣泄出来呢？”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摸着我的头发道：“今儿哭过这一场，就把前尘往事都忘了吧，您自己也常说，没有蓝玉了，如今留下的只有陈蝶夏，那么请您也不要再背负着蓝玉的伤痛，以陈蝶夏的身份好好的重新开始，好吗？”
我麻木地点着头，脑中全是胤禛焦急无助的身影，渐渐、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胤禛轻轻搂着我的肩，他说：“玉儿，以后每一年，我都要这样和你一起看雪。”我好想答应他，可是我抬头，他却松开了手，渐行渐远……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那么我呢？我是不是也已经失去了在古代活下去的理由？那么就让我这样离开吧……漫天飞舞的雪花飘落在脸上、颈项里却毫无感觉，只是心一点一点被抽离，只是觉得人轻轻的，好像漂浮在云端。就这样离开吧，再无可恋了……可是，仿佛有人在一声声的唤自己，始终不肯放弃，始终相伴在旁，是谁呢？是一个值得我为他活下去的人吗？
耳边的呼唤渐渐清晰，那人一遍遍地说：“蓝玉，活下去，为了我活下去，你欠我的还没有偿还，活下去，蓝玉，活下去……”是么？我还欠了谁的么？啊，是啊，我欠胤禩的，我欠十四的，我欠胤祥一家人的，我欠婉儿的，我欠了好多好多人的，我这一世还还得清吗？不如就这样走了吧，一了百了，等下一世，如果还能相见，再还那债，好吗？
耳边的呼唤并不放弃，嗓音虽早已干哑，却依旧清晰可闻，他哭了吗？为什么有水滴在我的脸上？他说：“你曾经说，四哥和八哥的世界不只是围着你打转，没有你，他们还是会有许多东西要去追求，可是蓝玉我告诉你，我的世界里只有你，如果你不在了，我就立刻随你而去，黄泉路上绝不叫你寂寞，你若舍得我陪你一块儿死，你就再也不要醒来，否则……我求求你，睁开眼看一看我，看一看我，好吗……”
这是十四的声音，是十四！他孩子气的脸庞，他放肆的哭泣，他看着我时眼里的伤痛忽然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若还有放不下，是他吗？或者，我应该睁开眼看一看他？看一看为了我可以舍弃一切的人？意识渐渐清晰起来，睁开眼的瞬间，满室昏黄的光亮让我有些难以适应，又皱着眉闭上了眼。
“醒……醒了吗？”十四惊喜的声音响起，他轻轻晃了晃我，试着喊道：“小玉？小玉睁开眼睛好吗？睁开眼睛。”
虽然那光亮照得人睁不开眼，但是十四的话语让我无法拒绝，我皱着眉，缓缓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立刻就看见了十四关心的脸庞。待眼睛完全适应那光亮后，我才发现，那是点了满室的蜡烛。
十四试探地问道：“醒了吗？知道……知道我是谁吗？”
我嗓子疼痛，但还是开口，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说：“你是十四，我放不下……放不下的十四。”
“你都知道！看来是真的醒了！”十四满含欣喜，向外面嚷道：“大夫，大夫她醒了！醒了！”
很快有人进来，把脉，翻看眼皮，针灸……我任由他们摆弄，也无力去拒绝。忙活了好一阵，屋子里终于清静下来，飘起了淡淡的粥香。
“肚子饿了吧？”正想着，睁开眼又看见了十四，他端着一碗粥，微笑着看着我，“大夫说你因为好几天没有进食，只能吃清淡些，这是婉儿亲手为你做的蛋花粥，尝一点儿，好吗？”
我虚弱地点点头，被他抱起，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一口一口喝着他喂来的粥。有一种宁静的快乐漫过心间，是我一直想要的，是我曾经奢望过会出现在我和胤禛之间的宁静简单的幸福，只是能给我这种幸福感觉的人却不是他。也许他天生就会是王者吧？王者与身俱来的霸气不允许他拥有这样的小幸福。心里越来越清明。这几天是怎么了？病了吗？病得不想再活下去了吗？我这又是何苦？只会让那些为我而痛的人更加痛，轻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我怎么也会做得出来呢？非要经历生死才知道活着有多可贵吗？活着，我至少可以靠在十四的怀里，喝婉儿亲手煮的蛋花粥。
连喝了四碗，我慢慢有了些生气，强笑着对十四道：“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十四摇了摇头，把我拥得更紧了些，声音也哑了，“我从来不是要你的感激，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死，那么我也死，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我心头一震，各种感觉涌上来。这是誓言吗？生死相随的誓言。为什么是十四说的呢？胤禛，这么多年来，胤禛从未对我起过这样的誓啊……轻轻摇头，我道：“为我，不值得。”
十四轻轻笑了，他吻了吻我的额头道：“值得的，只要是为了你，什么都值得的。好了，什么都别多想了，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休息，把你的身子养好。坐月子的时候最容易落下病根，我可不能让你以后受苦，休息吧。”
其实心里还有好多疑问，只是看着十四，心里便会觉得安宁，也许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闭上眼睛，我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十四和胤禛的面庞交替而过，纠缠不息。今生，也会这样和他们纠缠不清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