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十几米,热浪扑面而来,燕小乙抬头来,脸色凝重。
“怎么会……”莫晓雨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怔怔的呢喃着。
何茶儿。
燕小乙觉得自己或许还低估了何茶儿的疯狂程度。
不过他没有时间去感慨了。
因为,源远斋,已经像风中的柳絮一般,摇摇欲坠了。
轰隆隆的爆炸声到此时已经愈演愈烈,就像一首乐曲已经到了高潮部分一般,源远斋的整体结构支架已经完全支离破碎,到如今支撑着它还没有倒塌的,或是是一种叫做运气的东西。
而燕小乙和莫晓雨此时却被困在三楼的阳台上,就在刚刚,他们最后的一个逃生希望撞烂了隔壁房屋的墙壁,此时正被逐渐烧成残骸。
“那是……”本来躺在担架上的程可心,突然坐了起来,将旁边抬着担架的护士吓了一跳。
王浩辰在旁边,此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看见了被困在阳台上的燕小乙和莫晓雨。
“王浩辰!”程可心猛地抓住王浩辰的胳膊,急促的道:“快去叫人!莫晓雨他们还在那栋楼里!在三楼!你赶快找人去救他们啊!”
王浩辰怔怔的看着三楼的两人,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燕小乙让他丢了那么大的脸,他觉得自己是恨他的,他觉得此时自己应该很快意才对。
然而并没有。
还有莫晓雨,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冲上楼去,想要将那个女孩从那栋危险的楼里救出来。然而他并没有动,他的身体在本能的抗拒着他的想法。
“你愣着干嘛?赶快去啊!”程可心急道。
“没用的,”王浩辰看了程可心一眼,摇了摇头,低声道:“已经没用了。”
程可心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没用了,他们已经没救了!”王浩辰道,“楼快塌了,来不及了,谁也救不了他们,他们死定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程可心尖叫着,挣扎着要从担架上下来:“你不愿意去是吗?那我自己去!”
周围的人连忙想要去扶她,程可心脚刚一落地,身子就朝着地面给倒了下去。
王浩辰扶住她的肩膀,一字一顿的道:“可心,接受现实吧,他们,死定了!”
“不可能……不可能……”程可心努力摇着头,嘴里呢喃着,眼眶里蓄满了眼泪。
王浩辰打了个眼色,周围的人就想上前来将程可心抬进救护车里。
程可心就跟发疯了一般,尖声道:“我不走,我要呆在这里,谁都不能让我走!”
这边动静实在太大,吸引了四周不少人的注意,很快,就有听到动静的警察走了过来。
源远斋三层。
处在离地接近二十米的高空,地面发生的一切,都像隔了一层膜一样,被隔绝在外。
不过二十米,可能就是另一世界,另一种结果。
“好像,要死了呢?”燕小乙扶着栏杆,努力想要维持住身体的平衡,对莫晓雨苦笑道。
莫晓雨盯着他看,她一直很讨厌这种对于生命嬉皮笑脸的态度,生命理应是厚重的,理应是严肃的,所以她在之前才会冲着燕小乙发那么大的脾气。
因为她觉得燕小乙没有尊重他自己的生命。
只是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再继续生气下去了。
或许以后也没有机会了吧。
“嗯,要死了呢。”她轻轻地道。
“从这里看,铜鼓子巷还真是一团乱啊。”燕小乙低声道。
“燕小乙。”
“恩?”燕小乙疑惑的看向莫晓雨。
“之前……”莫晓雨将自己黏在额头前面的头发捋到耳后,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副圣旨,是假的?”
燕小乙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神经了。
一定是发神经了。
因为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的侧脸,她的动作,她的神情和眼神,都是那么美,那么沉静。
哪怕他们的背后爆炸连连,他们孤独的伫立在二十米高的孤岛上。
哪怕他们即将与这栋行将崩坍的阁楼,一同奔赴死亡。
莫晓雨还是这么美,那些落在她脸上的月光,霓虹的彩色,甚至于土灰和暗尘,都是美的。
比燕小乙之前见过的每一次都美。
“你相信我吗?”他问道。
莫晓雨低头想了想,认真的道:“嗯。”
“原因其实很简单……”燕小乙笑了笑,“因为制作那副赝品的,就是我师傅。”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道裂缝从大厅里一直延伸过来,将阳台一分为二。
“莫晓雨。”
相同的语气,和相同的语境,燕小乙突然叫莫小雨的名字。
“恩?”莫晓雨笑了笑,都什么时候了,燕小乙还要开玩笑。
只是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紧张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我们不会死,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燕小乙轻声道。“我们都不会死,我们都会活得好好的。”
“恩。”
“你相信我吗?”
燕小乙看着莫晓雨,伸出手,认真的问道。
莫晓雨笑了笑,一瞬间倾国倾城。
她将手放到燕小乙的掌心,说道:“恩,我相信你。”
地面。
“他们……要干嘛?”王浩辰疑惑的低语着。
程可心此时已经安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知道无论自己怎么闹,也无法改变事情的结果,她此刻有些颓然的坐在一旁。
此刻听到周围的议论声,她抬起头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诧。
“他们是在找死。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是在找死!”王浩辰不自觉的将自己的心声给说了出来。
程可心已经能想到燕小乙和莫晓雨要干什么了,她想要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睛仍旧睁得大大的,怎么也闭不上。
哪怕水汽已经模糊了世界模糊了她的视野。
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抚着她的眼皮,让她一定要将眼前的一幕给印在心里。
“准备好了吗?”燕小乙轻声问道。
莫晓雨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燕小乙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我们不会死的,相信我。”
然后,他用力一蹬栏杆,抱着莫晓雨,跳出阳台的边缘。
那一瞬间,仿佛飞鸟掠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