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音书上流传下来的传说是这样的:在上古的时代,象征正义的诸神与象征邪恶的魔神们爆发了一场关于理念的战争。正义的诸神主张一个友好保护弱者的世界,邪恶的魔神则主张一个力量即秩序的世界。两种观念不相调和,最终双方为了争夺这个世界的主宰权开战。最终以诸神的胜利落幕,并开创了现在和平宁静的世界。
但是,神是不灭的,诸神为了避免魔神们的复活,将魔神以及他们的追随者们一并封印在了地下的世界中,那里被称为魔界。魔神们在被封印的最后一刻宣告了自己回归的时期,也宣判了这个世界的末日。
诸神将自己的力量传承在一些被选定的人之中,让他们成为了神的代理人,在未来对抗魔神的战争中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
人们啊,自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从未感受到末日的恐怖,直到。
二十年前。
那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国家,也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禁忌之地的封印被人为地打开,漆黑的魔兽群从地下的世界中涌出,然后占据了整个大地和天空。魔神们经过数十万年的封印终于再度重临世界,他们高傲地俯视大地,俯视在魔族追赶中四向奔命的人类。
它们咆哮,为什么会是这种肮脏不堪的世界,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宣言必将改变这个世界。
也就只有那个时候不幸居住在那片土地的上的人们见识到了地狱的恐怖。来自地狱的厉鬼们张着獠牙将眼见的所有生物撕碎,它们不会听任何人的乞求,不会珍惜卑微的生命,它们只是掠夺,从弱者身上掠夺走一切。
整个世界都被它们占满,而弱小的人们却只能孤立无援。它们躲在茂密的灌木丛中瑟瑟发抖,然后听见头上的树叶被野兽的利爪拨开的声音,转过头去看见那张贪婪地张着大口,丑陋却又恐怖的脸,最后看见那张大口在瞳孔中放大,令人恶心的臭味传来,却因为腿在发抖而连躲闪都做不到。时间过得太慢,慢到可以让人慢慢地看见魔兽口中舌头的纹路,以及漆黑的食道。最后口封闭,一阵刺痛就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弱小者孤立无援的时候,谁又能在绝望中给予他一双援手?神吗?
但那次是幸运的,因为那次魔神们的进攻是失败的,末日的火焰并没有烧到整个世界。魔神们输了,剩下的魔兽分散逃串,也在国家军队的围剿之下所剩无几,再也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危害了。
人们兴高采烈地庆祝,因为公理毕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自己才是正义,所以正义战胜了邪恶,理所当然!然后形式上地为死者默哀,继续庆祝自己能够延续下去的美好生活。
再不用考虑这个世界上的末日。
以为生活必将继续,以为再有末日来临时总会有善良的神明来拯救这个世界。
那么,现在,末日的恐惧重新找上这个世界的时候。
和上次无异地奔袭逃串,和上次无异的死亡,和上次无异的血腥恶臭!
守卫的军队下令关闭城门,将数以万计的难民关在百米高的城墙之外。人们呐喊着乞求开门,然后听着身后处在队伍最后端人们凄厉的惨叫。他们哭求着,但是这是一个眼泪打不动任何心灵的世界。他们拍打着,但这是一道凭他们的双手拍打到血肉模糊都不会移动半分的巨大闸门。
站在城墙顶端的士兵们握紧武器,却分明感觉自己的小腿在不听使唤地颤抖。他们可以清除地看见,庞大的魔兽群是怎么将下方的那些难民撕碎,然后飞快地穿过满地的尸体。他们可以听见难民们的求救,却只能视而不见。
因为他们太弱了,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只能依据这人为的工事苟延残喘。他们只能祈祷会和二十年前一样,有位拯救世界的救世主,将自己从末日的绝望中拯救出来。
神啊?可否听见这些卑微者的声音?
或许吧。
那个依旧站立在精灵之森,白色绷带飘扬的身影可以听得见,那个倒在精灵城堡会客厅,两眼痛苦的绝美女人可以听得见。可她们都不在了,她们擅离职守,太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们应该责怪她们吗?人们的绝望和无助都要归咎于她们太早的死亡吗?或许不应该吧。
不会再有人能救这个世界了,叮当死了,武姬死了,妖精女王也死了。这几位站在人类巅峰的强者都已经是过去,任凭人们怎么呼喊也不会亡魂归来。
魔兽们几分钟之内就将城墙下的人们啃食殆尽,撞到了坚硬的城墙上。城墙上空飞下来雨点般的滚石和弓箭,连同一些尚存一息的难民一同刺穿。
不知为何,那些曾经杀掉了武神和妖精女王的魔族却始终没有出现,明明只有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突破这道城墙,将末日蔓延到更深的地方。但他们没有,任凭这些低级的魔兽在城墙上撞得头破血流。
人类最终遏制住了魔兽群的进攻,代价是损失了将近一半的土地和三分之一的人口。
在叙述这次灾难性的后果之前,我们需要把时间倒回到一个月以前,也就是武姬和妖精女王陨落之后没多久的时候。
京都的皇城里还未收到来自边缘地区的驿报,虽然已经有了从西方传来的电话线,但是很明显,是不可能浪费在那种地方的。所以,皇城里还是和往常一样,士兵们照常地巡逻,抓捕一些在街上行窃的小贼;商贩们早早地打开店门,冲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叫卖;偶尔会有富贵人家的马车经过,驱赶开路上的贫民。
从东大街一直往里走,便可以看见皇宫了,也被成为京都的内城。从它能够冠以城的称呼我们便可以想象其规模之宏大。从这里看过去,也犹如自己就在一座城池门口一样,近百米的城墙拦住去路,只有一道巨大的城门,门上镶着铁钉,中间还有一天宽三丈,深十余米的护城河相隔离,只有在城墙上的卫兵将城门放下,外人才可以通行。
庄严的城门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守卫,它能隔绝一切不受欢迎的客人,也就更不用说敌人了。
但是这样的城门能阻拦的人并不包括本身就会飞的精灵族——千雪。问起千雪对皇宫而言算是什么样的客人的话,那一定是最不受欢迎的客人。经常把摔碎皇宫里的名贵瓷器,破坏屋顶不说,还经常将当今皇帝的女儿昭仪公主拐到城外,徒留城里的守卫和侍女们白担心。虽然如此,这座皇宫里却没什么可以拦住这个精灵的进入,也没人敢拦,她的母亲就算是当今的皇帝也是惹不起的。
守在城墙上的门卫看见天空中飞过的一把扫帚和坐在扫帚上的两人,一个新来的向长官报告道:“报告!有人入侵皇宫!”他的长官看了一眼,继续躺进太师椅里,摆摆手让身边的手下继续扇风,说道:“不用管!”
千雪降落在昭仪的厢房前,正好有一堆侍女从院子外面走进来。千雪问领头的那个:“彩云,你见着昭仪了吗?”
那个名叫彩云的侍女颦眉微皱,说道:“千雪小姐,皇帝陛下虽然准许你随意进出皇宫但是不是告诫过你不要在皇宫上方飞行吗?”
“哎呀!别管这些,我找昭仪有急事!”千雪听见昭仪传音来说上官战死沙场了就这么一路赶了过来,和昭仪从小到大的朋友关系她是很清楚上官在昭仪心中的地位的。
“公主殿下的话,现在应该是在上课,在那边的西文书房里。”彩云跟千雪指了昭仪所在的方位后,就看见千雪直接上了扫帚飞了过去。果然对千雪皇帝的命令也是不管用的。
西文书房千雪是知道的,里面存放了很多从西方带过来的书,以及本国许多学者翻译西方著作的译本,之前昭仪就曾经带千雪进去过,但昭仪也没说过她会在那里上课啊?皇宫里又不是没有专门的学院。
千雪飞行到那间书房门口前后总共只需要一分半钟,落了地,她就急急忙忙地推开房门,朝里面大喊昭仪的名字:“昭仪!”
进去之后昭仪也确实在里面,却双手合十跪在一个人面前,而这个人虽然身上披上了庄重的黑袍,但千雪还记得就是那天晚上菜地里碰到的那个老头子。
“是你!”千雪惊讶地叫了出来。昭仪看见千雪来了,也很高兴,兴奋地直接从地上站起来抱住了千雪,“千雪……你总算来了。”她似乎已经等千雪很久了。
“昭仪告诉我,是不是这个老头欺负你,居然敢让你跪在地上,我让二哥帮你教训他!”千雪朝身后的武谦低了个颜色,武谦腾地跳了进来,“没错!不准你欺负昭仪!”
而面对着这两兄妹的胡闹,爱德华只是无奈的笑着,昭仪连忙止住了武谦,对千雪说,“不是的,千雪。这位是爱德华主教,他刚刚在听我忏悔,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忏悔?昭仪,你也做错什么事了吗?”
“不是的!该怎么跟你解释呢?”昭仪突然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千雪并不信教,也从不会了解这些宗教的东西。
“千雪,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爱德华在这个时候突然问她。
“我不想回答,反正我说大道理都说不过你!”千雪抱手转过身去。爱德华继续问她:
“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魔族味道,从哪里来的?”
“啊?魔族!”
北漠的风光依旧秀丽,舒缓的风涛,柔软的草被,徜徉在这样的环境里足以让所有人忘却过去的忧愁。
云逸和老刘一起和往常一样,将放牧在野外的牛羊驱赶回驻扎地。
老刘在已经习惯了这般生活,一路上唱着欢快的小曲,偶尔还会唱一些他故乡的童谣,勾起云逸对南方的思念。当看到云逸露出忧伤的表情时,老刘总会豪气地拍着云逸的肩膀,跟他说些他在草原上的冒险故事,却对他以前在中原时的过往一概不提。
云逸想,或许老刘在中原时也是个失意人吧?对他而言来到这片自由的草原反而是一种解脱。可他自己对南方真的还有挂念,真的忘不掉过去。
天上的云悠悠地漂浮着,谁又知道能否替人传递相思?
精灵之森。
乌鸦走在这片曾经有着旺盛生命的土地上,感受着空气中传递的狂暴意念,回忆着不久前在这里发生的大战,每一个画面都太过清晰,清晰到就像当时自己就在现场一样。
他走过去,看见了,看见了那位女武神。
她已经没有了生机,但是死前依然用毅力支撑着残破的身体,任凭这里的风刮的有多么猛烈,她始终站在那里不曾倒下。
武神是一个不曾倒下的传说,他的屹立将是这个世界的支柱,撑起这片天空。所以,女武神到最后都没有倒下,她会永远地屹立于此。
此身虽死,而信念永存!
乌鸦走到她身边,谦恭地低下头致敬。这位女武神值得他尊敬,也是他所知道的武神之中最令人敬佩的一人。他可以想象作为一个女人她支撑武氏一族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他也可以想象今天爆发的战斗若是换做其他武神也并不一定就做得比她更好。
他没有停留,他还有一个地方要去,因为还有一位神。
乌鸦走到精灵城堡的路上,惨状令他不忍直视。在回忆里他看过太多凄惨的画面,但那毕竟是过去,而现在这些画面真真实实地呈现在他的面前。整个精灵族都已经被屠戮了,没有一个活口。
不必过多去形容,逝者让其安息就好。
精灵女王静静地倒在血泊中,睁开的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她在死前没有丝毫地抵抗,就是这么被人直接贯穿的心脏,然后倒下。乌鸦走上前去,轻轻合上了她的美眸。作为一个女人,她太美了,美到让人不敢相信这样的女人就这么离开了。号称不老不死的妖精女王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她死前的孤独和悲伤也随着死亡,在冥河的洗涤中变得透明、澄净。
“是你杀了妖精女王和女武神对吗?”乌鸦轻轻地抬头,声音似乎是对着虚空所说。
幽静的回廊里清脆的脚步声就如幽灵般凭空出现,每一声都在空旷的房间里回绕盘旋。
“你不该来的。”男人走到门前,倚着门框对乌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