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的一二节,是班导方艾倩的语文。江轲有史以来第一次得到老师的表扬,因为在上周的模拟考试中,他进步很大,竟从中下成绩一步进入上等,横跨了一个大境界。方爱钱以前毫不掩饰的嫌弃眼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火热,江大瞌睡的称谓正式成为历史。
这个结果让江轲有点后悔,考试时没有把握好程度,喷气式上升显得过分突兀,好在还不算拔尖,应该不会带来什么麻烦。
消失了几天的康德柱也在今天上午现身了,依然是张扬跋扈的老样子,并且看向江轲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怨毒。
第二节课间休息,江轲在教室的过道里拦住了正想溜号的康德柱:“姓康的,明的不行了,你就来阴的是吧?是不是想跟我成为不死不休的仇人?”
“不死不休?你以为就那两下子,就可以跟我斗?你没资格,能虐你的人我有一大把!怎么样,被打成死狗的感觉是不是很爽?”康德柱竟毫不在乎承认周五是他使的坏。
江轲本不想把仇恨升级到生死程度,毕竟这家伙身后有个局长老子撑腰,在实力不够自保前最好避开有致命可能的威胁,可康德柱的嚣张让他忍无可忍,恨声道:“欺人太甚,我会让你后悔的!”
康德柱一指着江轲,张狂地叫道:“后悔的会是你!一个穷逼也敢跟我作对,老子还继续收拾你,直到你跪在我面前求我!”
......
修理铺正式开门营业是周五,江轲没钱弄招牌,买了一张层板割开,用木条钉成支架放到店铺门口,一面写着“精修一切电器设备,不论大小,立等可取”,另一面写着“收购一切电器设备,越破越好”,左邻右舍和一些路人被这块牌子吸引,见夸下海口的竟是个半大孩子,问什么的都有,热闹倒是热闹,却半天没一个真正的顾客。
直到临近中午,江轲的生意才开张。第一个顾客是房东张大爷,拿了个收音机过来,说老是有沙沙沙的杂音,其实他这收音机很少听,这个举动不过是抱着支持孩子生意的心思,邻居们也想看看这小老板到底是什么货色,所以这单小业务倒是有很高的关注度。
收音机在江轲手里只用了几分钟,也就是换个小电容的事,当清晰的音乐声在店铺里响起,大家才真正对江轲另眼相看。张大爷坚决地给了十块钱,说是开张第一桩生意,图个吉利。有了这个开头,江歌下午就接到好几个生意,都是小电器之类的。邻居们废弃不用的东西拿来不少,但绝大多数都不要钱,说反正也是个扔货,算支持小老板了。
其实大家都是从帮忙的小胖嘴里知道,两人都还是一中的学生,因为家里穷才想到靠这个手艺挣点钱供养自己上学。小胖这个悲情的说法渐渐传开后,从第二天起来的人便开始多起来,有的修个电吹风便甩给江轲五十元,有的修个破手机却塞给他一张蓝票子......江歌明白了,人家都是在捐资助学呢!仅仅周六和周日两天,江轲就“挣”了两千多元,这让他既感动又哭笑不得,只能感叹这世界还是好人多啊。
周一又到,江轲从家里直接去了学校,他不想去修理铺,被人可怜同情的滋味并不好。在教室里做了半天摄录机,倒是有不少同学和他亲近起来,旁边空了一个多学期的座位搬来一个女生,原来康德柱的同桌胡丽雅,属于班里有数的美女之一,可能是因为受够了康德柱的骚扰,见江轲可以抗衡这个恶人,到这里遮风避雨来了。
江轲对胡丽雅这样自视甚高的美女没有好感,也说不上恶感,心想有个美女同桌也是好事,至少以后能多一些回忆,默认了她的不告而来。
在学校食堂跟小胖子一起吃了午饭,将他打发回教室,江轲才来到修理铺打开木制的折叠门。还没坐稳,就见小胖子一脸惊慌地扑了进来,还来不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门口又出现几个熟悉的身影。
“哟呵,这不是江瞌睡吗?出息了啊,做起生意来了!”站在门口说话的是康德柱,跟在身后的是黄毛巫劲澜和不知道名字的运动服。
康德柱里外打量了几眼,看着还没来得及摆出去的广告牌子阴阳怪气地说道:“精修一切电器,呵,口气不小啊,你TNND什么时候长这本事了?这不是在骗钱吗?”
话音未落,康德柱一脚踹在牌子上,木牌顿时咔嚓一声破裂,嘴里开骂道:“辣鸡小骗子,老子今天就行侠仗义一回,免得你们两个小骗子继续骗人!”身后的的两人又上去各踩几脚,可怜那木牌才出生立世没几天,就粉身碎骨成了一堆乱木片。
响动立即引来周围的人在门口张望,可一看这阵势,全部选择了退避三舍,缩着脖子在远处观看,这年头有爱心的人倒是不少,可敢管闲事的不是去了天堂就是上山了。
江轲将小胖子揽到身后大声道:“打电话报警!”
小胖子怯怯地回道:“你给我的手机被他们丢池塘了......”
江轲强吞一口气,往前两步盯着康德柱道:“姓康的,你凭什么?”
康德柱戏谑地笑道:“凭什么?凭老子看不顺眼!一个穷**拿着个垃圾堆里扒拉来的手机晃什么?老子就扔了!不服怎么的,来咬我啊!”
“不敢,”江轲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怕弄一嘴疯狗毛!”
康德柱瞪大眼睛看着江轲,好一会才吼道:“你特玛皮子又痒了是吧,给我打!”
黄毛将拳头捏得咔咔响,阴笑道:“小子,那天撞坏我的车还没赔钱,还害我搭上三百医药费,今天我们一把算!”边说边扑上来,挥拳扬腿就往江轲身上招呼。
江轲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索性不闪不避,眯着眼睛任由他发挥。黄毛也是驳不开康德柱这位局长公子的面,再次被拉来当打手已不太情愿,所以也没下死手,拳脚都往非要害之处落下,噼里啪啦之间,江轲虽然被打得生痛,却也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一声不吭,蜷缩身子蹲在地上硬扛着。
康德柱见江轲不还手,胆子顿时大起来,上前抓住他发泄郁积几天的怨恨,黄毛则趁机罢手,退在旁边防着江轲反扑......
“住手,我是警察!”随着一声大喝,一辆警摩停在门口,两名警察冲了进来。这肯定是有人报了警,这一片随时都有治安警巡逻,所以来得挺快。打头的警察看了看刚松开江轲领口的康德柱,眼神明显有些闪烁,随即盯着江轲问道:“怎么回事?”
江轲顺势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作痛苦状,却不啃声,小胖子跑上来一边抱着他,一边哭着对警察道:“他们几个打人!”
警察皱眉看向康德柱:“你们为什么打他?”
康德柱笑嘻嘻地一耸肩:“他打我,我自然就要打他啦,居民都有自卫权,对不对警官?”
小胖气得手指发抖,指着康德柱骂道:“你你......你还要不要脸,明明是你们......”
那警察不耐烦地打断小胖子的话道:“小小年纪,不在学校好好学习,跑到外面打架斗殴,没一个好东西,都给我滚回去上课,不然我把你们抓回去交给学校处理!”这几个都穿着一中的校服,警察自然知道他们的身份。
“等等!”江轲慢慢站起身来,指着康德柱问道:“警官先生,请问你认识这位同学吗?”经过了两次河东警察所的锻炼,他对这种警察已是厌恶多于害怕,跟他们说话淡定了许多。
警察正色道:“我怎么会认识你们这些小孩子,快走,别耽误我巡逻!”
江轲盯着那警察的眼睛道:“别忙啊,不认识没关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一中鼎鼎大名的扛得住,宣称在南余没有他扛不住的事,他爸叫康盛,治安局康局长,这下你认识了吧?”
那警察被江歌看得一阵发虚,躲开他的眼神道:“不管他爸是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话已说得明显中气不足。外面围观的人群里议论纷纷,先前大声指责康德柱几人的声音却消失了。
江轲打断他道:“警官先生,不管你承不承认,我还是要说,这个人我惹不起,所以我只能忍气吞声地被他打,你也惹不起,所以明知道他违法犯罪你也不敢抓,没关系,我理解你,不为难你,你忙去吧!”
警察脸上再也挂不住了,瞟眼看见康德柱站在旁边抱手偏头,有恃无恐的样子,一黑脸吼道:“胡说八道!既然你们不服,都给我带回所里去接受调查!”转头看着江轲补充了一句:“还有你,牙尖嘴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跟我走!”
“得了吧警官先生,我刚才可没一句说不服,我服得很啊!不过是小孩子间闹着玩打个小架,犯不着去警察所浪费你们的时间,这事就这样算了吧,你说对不对,康同学?”江轲自然不会傻到去警察所,到里面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算你识相,哼!”康德柱丢下这句话,带着几个小跟班扬长而去,连看都不看警察一眼,那气势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王八!
警察看着康德柱离去的背影,接连吞了几口唾沫,像吞下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一句话也不再说,带着另一名警察骑上摩托,在一片嘘声中消失在巷子口。
铺子里涌进十多个邻居来,七嘴八舌地关心江轲有没有被打伤,咒骂着打人的三个家伙,隔壁开包子铺的李阿姨更是抱着江轲哭出声来:“这几个天杀的太狠了,小小年纪怎么下得了这手啊!呜呜,小江,阿姨帮不了你,你以后吃包子不收你钱啊......”
江歌被一阵酥软感弄得面红耳赤,又不好挣扎,伶牙俐齿变成了结结巴巴:“我不想吃......包子......我没事......我耐打......谢谢阿姨关心......”
张大爷默默地将地上的碎木片收拾到一起,丢到外面的垃圾桶里,回来对江轲道:“我楼上有一块别人留下的广告牌,跟你这个差不多,你跟我去拿下来,用漆刷刷再写上字,应该比原来的好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