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从不安的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变化。
从衣着到发型,甚至是呼吸的频率,都和昨天一模一样。他甚至都能猜到下一秒的呼吸时间大约是零点三五秒。
和“昨天”相比,自己唯一多出来的就是“昨日”的记忆更加紊乱。若是仔细想想,自己昨天穿的到底是蓝衣服还是红衣服都分不清了。
或许,时间确实在流动。
或许,自己从未有过改变。
或许,自己已经开始感到厌倦了。
既然如此,那就应当做些什么。
是·啊,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呢?
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我昨天吃了煎蛋。
不对,明明是生煎!
是玉米……
出门后到了河边……跳舞……
到了咖啡馆……玩游戏……
来到……购物……广场……理发……
去……海洋……馆……猩猩……
走……家……牡丹花……
木刀?墓道?
血月?月?血?血!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弥赛亚!
随着一声叫喊,M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自己却身处公园长椅上。
对啊……自己每天中午,都会到公园来看看的……
好像是来喂鸟的。
看着自己从口袋中掏出的两塑料袋饲料,M觉得自己似乎好像确实是来喂鸟的。
只不过刚才睡了一会儿而已。
嗯。
没错。
M一边撒着饲料,一边这么想着坚定信心。
不然的话就太过于不合理了不是么。
旁边的乌鸦“呱呱”地叫着,表示很赞同。
那么,今天中午还吃什么呢?
昨天吃了面,那就别再吃面了。
去吃肉酱意面好了。
从公园东行三百米,有一家餐馆。隔着玻璃都能闻到一股香气。
连肚子都开始索取加拿大了么?
M推开铁门,听着欢迎光临的声音,向面前戴着黑色眼罩的维京海盗说到:
“给我来份蒸粗麦粉,再来份罗宋汤。”
旁边的小二听罢,便将他带到八仙桌旁请他坐下。
这时,一个戴着上书“你也来了”的高白帽的白无常走了过来,挥舞着菜刀,指着烤熟的野猪,问他想吃那个部位。
“给我来块猪蹄。”
“猪蹄被定走了,来份猪胆如何?”
“可以。”
白无常左手唰唰一声,一块带着血腥味的猪胆摆在M面前。
“尝尝,新鲜的猪胆,又苦又腥。留着和主食同吃,极美。”
听他这么说,原本打算动叉的M愣了愣神,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蒸粗麦粉上桌。罗宋汤上桌。
伴随着腐朽气息的蠕虫奶酪也一起上了桌,说是用来作佐餐的。
不对,哪里都不对。
一边吃着令人作呕的饭食,一边做出各种怪诞表情的M,感觉到了不对劲。
是的,整个世界·都·不对劲。
“呕!!!!”
感到胃中的抽搐,M不由得将刚刚塞进去的食物全部吐出。
“啊呀,太浪费了。”
“是啊,你不吃就别点啊!”
“哦克哦啊呃……”
旁边三个脑袋的贵妇人对着M指指点点,第三个脑袋在一边嚼着长长的舌头说不出话来。
至少,这个餐馆,已经疯了。
M一脚踢倒餐桌,从钱包里逃出五六张红纸,便飞也似地逃了。
当M将双眼看向周围时,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整个世界都疯了。
在极度的压抑与沉默之中发了疯。
长着脚的巴士跨过高低不齐的独木桥。手持巨大剃刀的女子追杀着长着男人面孔的女人,挥舞时还顺手将旁边的人切成碎块。一群戴着同样帽子,穿着同一套西服的舞者们迈着太空步,向地壳断层划去。留着泪的人们拿着大把的金钱欢呼万岁,欢笑的孩子背着山一般高的书包艰难前行,吸毒的大人拿着铁板在上面圈圈画画……
疯掉了。
整个世界都疯掉了!
是啊,那又如何?
M想了想,继续往东走。
他记得,自己和某个人约好了,要在“最东侧”相见。
“最东侧”在哪里呢?
M向东走了两个小时,可是他还是没走到。
那个人说了,要一直往东走,走到月色降临,走到午夜时分,走到血月显现。
血月是……
M不敢往下深想,因为他怕自己也会发疯。
他就这样走着,打算走到血月显现。在他模糊不清的对“昨日”的记忆里,自己正是因为在夜间行路是停下来导致自己没赶上。
那就继续走好了。
当血月显现之时,M来到了一处小诊所。
在诊所里,有一位垂垂老矣的老者。
老者很老,老到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你叫N,对吧?”
“啊……我记得我好像就是你说的N。你来对地方了。”
“那么,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不知道,但是你自己确实知道。”
“是不是……”
“对,你记得很清楚。就潜藏在无数个‘今日’之前,某一个冷清的早晨里。”
“‘箴言隐藏在骨髓之内’是吗?”
“是的,今日,我就是你的主刀医生。现在,脱下上衣,露出你的背脊。放心吧,疼痛不会持续太久的。”
M照着做了。老者拿过柳叶刀,右手轻轻一划,使M感受到极度的痛苦。
“不要急,不要怕。这次的手术,别说麻醉针,连皮革束带都不会给你。哭喊吧!嚎叫吧!这会让你好受一点。”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理会M的叫喊,老者右手翻飞,将钳子、刀子、剪子舞成一堆银光。
“好了,好了。你终于支撑下来了。手术完成了。我也该休息了。”
说着,老者便离开了人世,徒留口吐白沫的M昏迷在病榻上。
红色的小人们将M的病床推到地下一层。在哪里,无数生生死死的“某人”停下匆匆脚步,看着M开始做梦。
M在做梦。
M在做一个令他感到不安的梦。
M在做一个产生改变的梦。
第二天,有一个人醒了过来。他是谁并不重要。
或许他是M。
或许他是N。
或许他是两个人的集合体。
或许他是几个人的集合体。
但无论他是谁,你只需要知道。
世界开始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