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武国建元二十三年冬,一场罕见风雪席卷整个北境,殃及郡县数十处,受灾最严峻的,是燕国最北端,与北荒蛮地遥相对立的北陵郡。
大雪持续一个月之久,天地一片素裹,北陵郡边境长城,在大雪覆盖下,形同一道田垄,看不出城墙的轮廓了。
又一月过去,恶寒不减,百废待兴,军心疲乏,北荒蛮族,若趁机叩边,后果将不堪设想。
镇国将军,显武侯叶怀清,深知其害,命军士连夜清扫长城积雪,并亲自率军,驻扎长城下,提防蠢蠢欲动之蛮族。
……
是夜,北陵郡,叶侯府灯火通明,在北方这片茫然雪原上,恍若一颗明星。
“父亲那边,传来什么消息了么?”
“蛮族近来动作频繁,却没有更进一步发展,父亲亲自镇守,蛮族多少会有些忌惮。”
侯府中央,一座飞檐玉瓦,大气辉煌的楼阁。两名华服中年男子围着一盆炭火而坐,火焰“噼啪”作响,他们脸上都有几分凝重之色。
这两名中年男子,却是显武侯的两个儿子,分别是排行老二的叶启渊,与排行老四的叶启超。
“二哥,明日就是开脉大典了,父亲和大哥不在,理应由你主持的。”其中一名身穿藏青绒袍的中年人,正是叶启超,语气恭维说道。
“开脉大典,是侯府一年一度的盛事,关乎侯府下一代,不可马虎,办妥了,我会去父亲那,替四弟请一份功的。”另一名脸骨消瘦的中年人,便是叶启渊了,语气满意道。
“二哥交代的请帖,前几天都送出去了,北陵郡适龄子弟,明日都会前来参加。这届开脉大典,将会是最好的一届!还有,二哥家的叶恒侄儿,明日肯定大放异彩!”叶启超大喜。
“嗯,老三家那个废材,最近怎么样了?”叶启渊轻点了下头,没过多理会叶启超的恭维,话锋一转问道。
“你说叶离?他比他的天才老爹可差远了,三哥死之前,是最得父亲宠爱的儿子,而叶离,恐怕是父亲最讨厌的孙子了吧。”叶启超幸灾乐祸,对自己那个早逝的三哥,他显然没有多少感情。
“可父亲赐给老三的八岘剑,目前还在叶离手上,也不知道,父亲在想些什么。”提起八岘剑,叶启渊脸上浮现一抹阴郁。
八岘剑,乃叶侯府传世之剑,唯有下一任的显武侯,才配拥有之。
“二哥,大哥在燕都做官,疏离家族,现在家族上下,只有你继任显武侯的呼声最高,父亲更是连开脉大典,也交由你主持,你又何必为了一柄剑,这般伤神呢?”叶启超知道他的二哥在意什么,出言劝道。
“老四,明日叶离,也是要参加开脉大典的吧?”叶启渊没理会叶启超,转而问道。
“哼,那叶离是真废物,体弱多病不说,参加不下五次的开脉大典,也不能激活血脉,这一次,是他最后的机会,他肯定会参加的,毕竟过了十六岁,就再没机会激活血脉了。”叶启超窃笑道。
叶启渊听到这消息,松了口气,语气低沉道:
“来参加,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而此时,一对清亮眸子,透过一扇纱窗,静静地看着寂静黑夜中月光照得发白的雪地,满怀复杂情绪。
“叶侯府……燕武国,云洲大陆?”黑暗中,传来少年一声叹息,“没想我重生了,这具身体的前世主人,竟然也叫叶离?”
“唐宫雪,你万万想不到,我会重生吧?”
叶离微闭双眼,逐渐消化涌入他脑海的,本不属于他的记忆,良久,又是一声叹息。
“废脉之体……还是三十六条天罡脉全废,这具身体,根本无法修炼!”
“贼老天,既然给我重来一次机会,为何却断我修炼路途!不能成为武者,活着,和死了又有何区别!”
一股悲愤情绪自叶离胸腔爆发,前世背叛之苦,今世废脉之痛,悲痛交加,叶离感到一阵晕厥。
“公子?你没事吧,公子!”
门被推开,寒风透门隙而入,受冷风影响,叶离稍微恢复了些神志,迷糊间看到一个翠绿身影,朝他小跑过来。
“小翠?”
记忆涌了上来,这道身影,是他的贴身丫鬟,小翠。
小翠慌张跑过来,扶叶离躺上了床,哇地一声哭出来,“公子,千万不要吓唬小翠,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小翠也不活啦……”
“我没事。”叶离轻笑,反而安慰起小翠。
“公子,以后不要想不开了,好不好?”小翠擦了擦泪,眼角余光盯向叶离左手腕那道可怖的口子,又“哇”一声哭了。
眼前小丫头,梨花带雨,十三四岁模样,蛮有几分可爱。
“我真的没事,就是脑子有些混乱……”
叶离揉了揉脑袋,逐渐接受了重生的事实,办法总比问题多,就算废脉之体,只要能激活血脉,就可以修炼《八荒宇天诀》,弥补资质上缺陷,以后武道上的成就,未必会低。
前一世天界,叶离资质也不算好,之所以能迈入强者行列,靠得便是《八荒宇天诀》。
“不错,八荒宇天诀对资质没有任何要求,只要毅力足够强大,就能达到更高的武者境界!”叶离目光一亮,喃喃自语道。
“公子赶紧休息吧,明日就是开脉大典了,小翠相信公子这一次绝对能够成功!”小翠美眸含泪,激动道。
“开脉大典?”
叶离一愣,随即苦笑出声,此前他了五次开脉大典,未有一次激活血脉的,这样的资质不是差,而是非常差。
所谓开脉大典,每年二月初一举办,十六岁以下少年,都可以缴纳一定酌金后参加,届时借祭祀之力,激活周身血脉,从而迈入武道修炼的康庄大道。
虽说激活血脉,不必一定通过开脉大典,但开脉大典上,成功开辟血脉的,却有一定几率获得某种特殊天赋,而这种天赋,乃天界诸神所赐,被誉为“神武印”。即便这种几率微乎及微,权贵人家,还都是愿意交一份不菲酌金,让自家子弟参加开脉大典的。
北陵郡的开脉大典,一直由叶侯府的武元殿举行。
“公子一定要相信自己,无论结果如何,小翠永远都会在公子身旁。”小翠语气坚定道。
“我知道了,小翠,你先回去休息吧。”小翠天真无邪的发言,令叶离有些感动,不过经历唐宫雪背叛之后,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相信他人。
“小翠今晚留下来服侍公子……公子一个人,小翠不放心的。”小翠嘟了嘟嘴,小脸通红道。
叶离知道他是赶不走小翠了,小翠怕他有轻生的念头,而他手腕的那道血痕,又恰恰印证了小翠的想法。
他又不可能告诉小翠,她的公子已经死了,现在她面前是另一个人,而这个人,好不容易的重来的机会,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轻生的。
所以他只能任小翠留下。
“公子,小翠去那边坐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叫小翠。”小翠红晕着脸,从叶离床头离开,坐在一张不远处的椅子上。
没想到,那小丫头刚坐过去不久,便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叶离望了眼小翠憨态可掬的睡姿,轻声一笑,今夜,他是不可能入睡的,辗转反侧,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桃胡大小坚硬的墨玉。
这块墨玉,叶离盯着看了很久,才记起来它的来历。
还是叶离前世在天界一处神帝陵墓无意寻到的,当时便觉得它不凡了,但任凭怎么试探,也无法得知其底细,最后只好收进储物戒指,没再理会了。
而现在,墨玉又出现在他身上,还是重生之后,就更说明这墨玉的不凡。
不过它具体什么用途,叶离还是不知道的。
叶离盯着这块神秘墨玉整整一晚,不觉之间,天已破晓,金鸡啼鸣,响彻北方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