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凉意扫过怀远城,落叶纷飞,今年的秋比往年凉了太多。
原本热闹的街市清冷了许多,偶尔过往的路人已经裹上了秋衣,凉意阵阵,搓搓冰凉的双手,转身进了家酒楼,烫壶酒暖暖身子。
风府后门,几人探头探脑走了出来,为首一人双手插在衣袖中,鼻头通红,左右看了看,冲身后抬着麻袋的两人招了招手,一行三人朝城北走去。
城北有片乱葬岗,密密麻麻立着无数无碑坟头,历年暴毙之人都会被随意丢在这里,这里也是许多不共戴天之人决一生死的好地方。
来了三人,惊起乌鸦无数,密密麻麻盘旋的漫天都是,呱呱叫声此起彼伏,噬人心魂,更给这乱葬岗填了几分阴气。
“快点儿,冷死了!”为首那人跺着脚指使着另两个解开麻袋的人。
麻袋里露出个少年,约摸十四五岁,模样算是清秀,只不过此时面色发紫,嘴角溢出一丝发黑血液。
“刘管家,就这么扔了吧,这死的不能再死了,估计等咱们走了没多久,乌鸦就给吃个一干二净了,再说了,这天气也忒他娘冷了。”一人搓着手踹了两脚地上的少年,回头看着不断跺脚的刘管家,另一人跟着附和。
看着已经结了霜的地面,又抬头瞅了眼盘旋在天空密密麻麻的乌鸦。
“回去风少要是问就说埋了,听到了吗?”刘管家指着那二人叮嘱道。
“您放心吧刘管家,这我兄弟二人门儿清。”
“你说这风少也是够狠的,他家霸占了秦家产业,到头来连秦家最后一个种都给绝了,也忒他娘狠了!”
“废话少说!小心赶明儿乱葬岗躺着的就是你了!”刘管家腾出一手甩了那仆人一巴掌。
“知道知道,这不和您亲才跟您说嘛。”
一行三人逐渐远去,乱葬岗上凉意更甚,野风撩动着坟头荒草,阴风呜咽,似是在倾诉什么。
夜,满月当空,殷红一片,如若沁血,深邃黑夜不见一颗星辰,阴风怒号,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乱葬岗上阴气更重,孤立的几棵死树上落满了乌鸦,夜色下颇为瘆人。
淡蓝色光晕突然从乱葬岗一处亮起,寻光望去,散发光晕的正是白日里被丢在这儿的少年。
见是有光,无数乌鸦飞来,都是被隔在光晕之外,那光越来越盛,从无数乌鸦空隙中钻出,只是一瞬,所有乌鸦都化作飞灰,随风而逝。
原本飘起的少年又缓缓落在地上,光芒敛入体内,不多一会儿,少年直挺挺坐起,闭着的双眼陡然睁开,眼中一点蓝光一闪而逝。抬手握了握拳。少年长长呼了一口气。
“风子言,我秦然若不杀你,怎对得起你送的这场造化。”
回头四望,无数野坟一直蔓延到不知何处,远处乌鸦没有光源便落在枯树上,丝丝寒意漫来,秦然拿起本来装自己的麻袋双手一撑,撕开了麻袋,随后又裹在了身上抵御寒意。
乱葬岗倒是让他安静了下来,回想这些年的一幕幕,七年前的那场妖兽攻城之战中父母族人全部战死,自己当时只有八岁,明明在自己家却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风家,只是个小小的附庸在秦家的家族,竟然觊觎秦家偌大产业,名义上代替自己管理家族产业,可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蚕食秦家产业,将秦家产业一点一点收入囊中。
这一切他秦然都知道,可知道又能怎样,他只是个小小的武徒,卡在武者之下武徒之上,灵海开不了,又能做些什么?做什么都是枉然。
自从三年前发现喝酒能让他离武者越来越近,每次喝完酒后总会处于一种很奇幻的状态,但是正是因为这种奇幻的状态,使得他离武者越来越近。
从那之后,他便成了别人眼中酒鬼,可到后来,离武者越近,那一步迟迟不能迈出。
秦然深知,一日不能步入武者,就根本算不得踏上武道。
秦然在武徒境界上原地踏步了许多年,武徒一境,说白了,就是锻体,这些功夫秦然从小便做的很好,他有足够的毅力去做的比常人更好。
可当他去冲击武者境时,惊奇的发现在他的九道灵泉之上有一个龙形印记,这印记之外俨然有一道光幕,只有凝聚精神力一次又一次的冲击这光幕才能使光幕变得稀薄,从而离武者境越来越近。
也正是因为喝酒后会醉,所以在醉后他感觉他的精神力越来越凝练,可以更加容易的冲击那道光幕。
至于那道龙形印记,这是他秦家所有人生而便有的印记,这印记极为神秘,即便是他已经死去的父亲也不知道这印记的一切。
这些年来,每天过着寄人篱下的困苦日子,久而久之,就连那些狗奴才也对着他张牙舞爪,对着他大呼小叫,回想起来,真是可笑至极。
昨天的事情他记得清楚,为求早日突破,他继续去账房要月钱,不料被那墙头草的狗奴才碰到了,张牙舞爪的模样让他勃然大怒。
就在秦然将要爆发的时候来了一个人,“都做什么?秦然弟弟要月钱有什么错吗?一帮狗奴才!滚!”突然到来的人秦然不回头便知道是谁,风子言,风行烈的儿子,模样挺俊俏,却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口蜜腹剑之辈。
拿了月钱的秦然直接去了风月楼喝酒,更多的是借酒消愤,将那些积郁在胸中的愤懑全部发泄出去。可当他昏昏倒下时却听到酒保与一人的对话,那对话的人他熟悉的很,不是别人,正是风子言,毒性大发后,秦然便再也没了知觉。
“风子言啊风子言,你和你爹风行烈一样,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呐。”秦然伸出手,透过指缝看着天空那轮殷红月亮,多好的天气,多适合杀人。
“不过,我也得谢谢你啊风子言,若不是你的毒酒我还真是突破不了这困了我许多年的武者境呢。”秦然收回手,口中喃喃,眼中却是堆积了太多太多的狠厉,这根本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东西,只是积郁多年,日久形成的。
闭眼盘膝,甩手搭在双膝,缓慢吐纳,丹田处第一道灵泉上方漂浮一个龙形印记,若不是风子言的毒酒,想要突破这层阻碍还真不知道需要多久呢。
凝结精神力,缓缓探向灵泉上方的龙形印记,脑袋一疼,只听得一声龙啸。秦然再度昏迷了过去。
风府,一个模样俊逸的青年站在庭院中,仰头看着天空中的殷红月亮,身后低眉顺眼的站着刘管家。“埋了吗?”
“埋了埋了,乱葬岗太吓人了,我们刨了没几下还刨出了死了很久的尸体,给我吓坏了。”刘管家开口道。
“哈哈,埋了就好。再说了,就算不埋又能怎样?喝了波旬奇毒,就他一个小小的武徒,还能不死?”风子言笑道。
这话倒是让刘管家心里狠狠抽了一下,赶忙又谄媚附和,“风少说的对,死的不能再死了,不埋也无所谓。”
“秦家在怀远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只不过后来全死了,哦对,还留了这么一个成天只知道喝酒的废物,不过现在也死了,对他来说,死也是一种解脱,你说是吧,刘管家。”风子言转头看向刘管家。
“风少说的对,留着也是白花钱,把那些银子全部拿去买酒喝,我看着心疼呐。”刘管家气愤不得道。
“哈哈,那以后他喝酒的钱就是你的了。”
“谢谢风少,谢谢风少,从今往后,我刘二狗唯风少马首是瞻。风少说往东走,我绝不往西,无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刘二狗在所不辞,我……”
“好了。”风子言抬手止住还要表决忠心的刘管家。
“这风府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风府了。”风子言笑道,转身去了大厅。
“爹,待会儿我便要走了。”风子言对着大厅内正中坐着的一个发福中年人道。
“待会儿走,这大半夜的,要不等到天亮了再走?”
“不用了,北辰学院试炼马上开始了,我得回去准备准备,对了爹,这次北辰学院招收名额把秦然的那个随便给个风家资质好点的子弟。”风子言又道。
“怎么了?”风行烈不明所以问道。
“一个死人要什么名额?”
“你说什么!”风行烈惊得站了起来,转而又坐了下来。
“收拾干净了没?”
“爹放心,子言做事不会马虎。”
“哈哈,好!”风行烈大笑,“这秦家的产业这下算是收的名正言顺了,也不用别人戳脊梁骨了,我秦家总算是可以当的上这怀远城的龙头了!”风行烈意气风发,一连说了许多个好。
“那我走了爹。”风子言微笑道。
“嗯,我送送你。”父子二人一同出了风府。
乱葬岗,阴风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躺在地上的秦然被笼罩在一层淡蓝色光幕之中。
天空血月依旧,真是个杀人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