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阴云层层叠叠的压迫着天空，阴层层的感觉，让人喘不过气来。
然后，淅淅沥沥的小雨便是下个不停，不断的向空气中散播着湿润的气息。
这一天，天，始终下着雨，如在为着谁人伤心，而凡羽的心，也因为娘亲的病逝，在下雨。
“大伯，凡羽想求大伯帮忙保存好娘亲的遗体。”
细雨敲击着身旁的大地，嘀嗒嘀嗒的雨声在耳旁响起，凡羽站在门外，恳求道，细弱的声音被淹没在茫茫雨声中。
“为何？”
耳旁嘀嗒嘀嗒之声始终响个不停，可屋内却久久不见回应。只在许久之后，才从那扇紧闭的大门后响起一声冷漠的回应。
“凡羽想……想等将来找到父亲的遗体后，将二人合葬。只愿他们，生前虽不能一生相伴，死能够永远相随。”微微迟疑之后，凡羽老实应道。
这话过后，依旧是许久之后，那道冷漠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我可以帮你云衣办一场风光的葬礼，让她安心离去。”
“可，大伯，娘亲与父亲生前便不能………”
凡羽本想继续请求，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凡落青冷漠的声音打断了。
“住口，凡与他凡落天有关的事，你便休要与我提及。”
“大伯，我知大伯不喜见到凡羽，凡羽……
凡羽愿离开凡府居住，只求大伯答应凡羽的要求。”
心中暗自下着决定，凡羽大声说着，他只想他的父亲与母亲能死后团圆，永无遗憾。
“呵呵…好一个可赞可叹的孝子，可这些与我何干？只要是他凡落天的事，你就别想要我答应了。”
虽是心中诚恳祈求，可回答他的的依旧是这般冷漠的嘲讽。
心中痛，心中伤，凡羽紧紧握着拳头，仍不愿就此放弃。他退到院中，直直得跪在了地上。
这一跪，便是三天，雨也一直下了三天，如他心中连绵不绝的伤痛。
雨水从凡羽脸庞滑落，代替他早已流干的泪水。
心力交瘁，凡羽的意识也于这三天中渐渐模糊了。
这三天，周围时不时便传来一阵不清晰的喧闹，或嘲笑，或议论。却并无一句落入凡羽耳中，唯有一个人的呼唤，一直落在了他的，心间。
“凡羽哥哥，你不要跪了，落白可以帮你想办法，落白可以去求爹帮你，你快起来吧……你快起来呀…………”
“爹来了，凡羽哥哥，我有办法了，你快起来。”
“爹，我不走，求求你，求求你帮帮凡羽哥哥吧，他救过我的命啊！”
“爹，你坏蛋，我不走………我不走………”
“凡羽哥哥………凡羽哥哥………”
少女轻灵的声音带着焦急与担忧，落满了凡羽耳际，虽在急促中显得有些尖锐了，可这声音，依旧给凡羽带来了无比的暖意。
尤其是在凡羽失去了原本依靠之时，这份暖意，更为弥足珍贵，久久回荡在他心间，给了他无限绝望而紧崩的神经一丝柔和的光亮。
充满希望与力量的光亮，支撑他不断坚持下去。
直到第四天，那房中的人终究有了动静，一声叹息响起。
无奈？心软？怜惜？到底是哪一种情感呢？只凭一声叹息到底是无法揣测出来的。
“罢了……”声音的主人似有无限的疲惫，声线极轻极缓，但下一刻，声音又充满冷漠，似只松动那一刻，只妥协这一次，“我可以将她的躯体封藏在府中的千年冰窖中，直到你来取时，可保其不损分毫……”
“谢谢你，大伯……”
噗！
终于，在听到这句话后，凡羽便突然觉得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搏而出，下一霎，便晕厥过去了。
满脸的苍白，不知何时，一丝满足的微笑却杂在其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凡羽才再次清醒过来。
凡落青虽不曾言语，可凡羽却收拾了一些细软，独自离开了凡府。
未去询问，凡羽知道，凡落青会说到做到的，那是一股莫名的信任，似乎，他本就该如此信任他。
刚停的细雨，在凡羽出门前便轻轻的落下了。
凡羽撑着一把伞，静静的走在路上，却不知走向哪里，没有娘亲的地方，哪里又能算他的家呢？
这也是凡羽下决心离开凡府的原因，因为那里都有娘亲的记忆，每一处都可以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心中茫然一片，凡羽木然的走着，不知是忘了，还是无心去避开那脚下淤积的污水，便任由着一团团溅起的水花，将他的裤脚浸湿。
雨天，城中街道却也不见清闲，茶馆，客栈，聚众闲谈之人颇多，看到这雨天行走的有些狼狈的少年，有人怜爱叹息，却依旧有人冷嘲热讽，传出阵阵闲言碎语。
“你们看，那不是凡羽？………听说被凡族族长给赶出来了！”
“怎么回事？”
“这你都不明白？这鬼之子天生只有半魂，无法引剑，注定无法修炼。”
“这么说是个废物了！”
“可不是，这等没用的东西谁愿意留在府上白养……”
“可不止这些……听说这凡羽还是个灾星，克死父亲不止，连他母亲，那么温柔的一个女子，前几天都因他而死……”
“听说前几年，这苏家小姐，也差点被他害死了……”
“是？可我听说是他曾救过苏家小姐一命啊？”
“这你就不明白了，苏落白苏小姐，自小都能看出来，那长得……真是一个娇悄啊！……修炼天赋又佳，啧啧，这要是长大，那还真是一个了不得的美人啊……他，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装英雄救美呗！兴许，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呵！”
“真是看不出来啊………这种人，怎么不早点死了好。”
“就是……”
许是故意，雨声没有遮住这些声音，尽数落入了凡羽耳中，在他脑海回荡不停。
尤其是克死父母，陷害落白，更如那九天玄雷在脑海轰轰作响。
无人看到，那掩埋在伞下的脸庞，有两滴血泪流下，心中疼痛。
凡羽只觉得脑海短暂的一片空白，整个人噗通一下，滑倒在泥泞不堪的地面，脸面向下，埋入泥浆中。
扑到在地，他却一动不动，心跳无声，只有那自周遭落入耳中的哈哈笑声。
此刻，他如那落下的雨般，被苍穹遗弃在地上。
心中有恨，心中不甘，一声声嘲笑不断回荡在凡羽耳旁。
“娘亲，你教羽儿要学会包容一切，可这些恨，我真的，包容不下！！！”
凡羽骤然从泥泞中，抬起头来，那张清秀稚嫩的小脸，却露出狰狞之色。
不知何时，他的眉心一根血红色的发丝若隐若现，而他的眼角竟点起一丝血红，慢慢的竟蔓延至整个眸子。
“杀了他们，凡羽！这些人都该死，都该死……”
暴怒的火焰渐渐在酝酿，而凡羽的双眸慢慢的被诡异的血红色吞噬殆尽。
带着一丝邪戮的气息，他冷冷扫过眼前这些嘲讽他的人，声音之中带着不正常的嘶哑，道，
“都是因为他们，因为他们，娘亲才会死的，谁也阻止不了你，尽情的释放你心中的怒意……
杀了，他们所有！”
“看看他们，笑得如此丑陋，让这笑声停下来，这太吵，会把娘亲吵到的………”
“好吵，好吵，好吵………”
依旧趴在地上，撑起身子的手掌用力扣在泥泞之中，低着头，垂下的发丝遮住脸庞，凡羽轻轻自语，语速越来越急。
周围笑声不断，却无人看到凡羽满脸都是接近疯狂的烦躁。
当那眉心处的血红色发丝完全刻映出来时，依旧趴在泥泞中的凡羽猛然抬头，露出一个带着嗜血气息的笑容，这张本该十分熟悉的脸却在顷刻之间显露的陌生。
那，双眼之中的最后一点光芒缓缓被血红掩盖。
“来吧，凡羽，让满天的血雨去洗刷他们的罪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