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羽，你来这里干什么？”
少年深埋着头，跪在中年男子身后，冷厉，毫无一丝多余情感的声音刺入耳中，带着如冰的寒气，冷彻心屝，让他的身子忍不住微颤，他皓齿咬着唇角，唇齿紧紧相交。
他的头越埋越低，缓缓接近冰凉的地面，身形如弓，后背高耸，传出颤瑟瑟的声音…
“大伯…”
霎时，凡落青睁开双眸，转身望来，目光如电，冷冷扫过凡羽，目光一凝，却只是停留在凡羽身旁。
一方木制灵位牌，做工粗糙不堪，上方刻字也显稚嫩十分。
“家父凡落天，家母云衣”
只是字体一撇一捺，一横一竖，一笔一画都是那么的清晰明了，不知放入了多少思念与爱。
“你还敢制作这种鬼东西，手艺到是越来越好了…了不起了啊！”只见凡落青微沉，双眼一横，冷厉的眸子在不停流转间却是多了几分怒意，旋即又冷冷道：“不过，我曾说过....”
“你做多少，我就能毁多少！！”
说话间，只见凡落青左脚微后，就欲朝那方木制灵位牌踢去，却无半分犹豫。
见状，凡羽急忙抓起身旁的灵位牌，截于怀中，双眸紧合，身子缩成一团，死死护住那方灵位牌。
“澎！”
被那重重的一脚踢中，凡羽那缩成球状的身体便在地上滚了几番，却硬是没哼一声痛楚，他紧紧的咬着樱红的唇角，清秀的脸上多了几份苍白，看得出来，那一脚，凡落青至始至终并无收脚之意。
凡羽看了一眼怀中的灵位牌，发现完好无损之后，脸上顿时多了一份苍白的笑意，连忙用衣袖擦拭着灵位牌。
“嘶！”
可手臂传来的阵阵刺痛，着实让得凡羽倒吸一口凉气，他低头晒了一眼，白嫩的皮肤上布满了道道瘀红，有新伤也有旧痕。
无瑕顾及手臂上的伤痛，凡羽咬紧细密的牙，眼中尽是坚毅与决绝之色，他忍着痛楚，强撑起身体，又是跪在了凡落青身前。
“咚…”
无惧青石的坚硬，少年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颤巍巍的道：“大伯，凡羽别无他求，只希望……只是希望你能将我父母的灵位牌安置在祖祠内，求你…求你了！”
“只要你能允诺此事，今后凡羽绝不踏入凡府半步，甚至…甚至可以不再进入临寒城中”
尽管凡羽苦苦哀求，可凡落青冰冷依旧如是，似万年不化的寒冰，丝毫不为凡羽的真与孝所动，继而冷冷道：“痴心妄想，只要我在，他便永远别想进入这个凡家祠堂，现在不行，将来也不行！”
冷冷说着，到此处，他又转了话语，道：“你若真想，可以，来，杀了我！”
“杀…了～你？”微微抬头，凡羽有些弄不懂凡落青的话语，语气带着几份疑惑。
“对…杀了我，这样便没有人能阻止你了，而且，这是你唯一的办法，唯有我死…他！才能进这祠堂！！”认真的看着凡羽，并无丝毫嘲弄之意，凡落青的语气是那般斩钉截铁。
对于那个毁掉凡族，害死他妻儿得男人，他这个家主，他这个哥哥，有得只有恨，冰冻一切血缘的温度，不带一丝情感，冰冷至极的恨，他怎可让让所恨之人玷污了这凡家祠堂？
凡落青转身望着灵位台上一个个灵位牌，目光只在三个灵位牌上停留最久。
“儿子”“妻子”“父亲”
三个他生命中至亲的存在，如今都将他抛下。
你们是否原谅他了，可我真的放不下啊！
往事的伤痛再次涌出，席卷心头，高大的背影却多了几份凄凉。
凡落青紧握双拳，“噼里啪啦”一阵清脆的骨鸣响起，他体内的灵气亦不受控制的四散开来，那摄人的威势，已是覆盖方圆五米，距其最近的凡羽自当受不了这等威势，其身体早已被压的难受十分了！
胸口如压巨石，凡羽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额头渗出一排排细密的汗珠，钻心的痛楚传遍全身，致使他的身体轻微颤动起来。
不多时，染红牙关的血液，已从嘴角渗出。
这等威势，本就不是凡羽能承受的下的，像他如今这般硬撑，若再继续下去，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他必定经脉爆裂而亡！
可就在他即将晕厥之时，那摄人的威压却莫名的消失了。
“感觉到了？痛苦？”凡落青紧合双眸，冷冷问道。
“没～事～……”
咬紧牙关，凡羽半响才费力挤出两个字来。
“没事？”凡落青双眸咋开，眼中掠过一丝寒芒。突然，他猛的转身，如猛禽般盯着凡羽，让人不寒而栗。
寂静半响，才听他又道:“好！好！！好！！！好一个坚韧不拔，好一个百折不挠……”
“哈哈哈……可笑至极！愚蠢至极！！”似笑非笑，凡落青的表情显得怪异十分，“若不是我有心收敛，你以为，你还能说这等风凉话？”
“这痛，我可尝了十四年了……”
“十四年，哈哈，整整十四年！每时每刻我都想死，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我以为我早该死掉了，我早该死掉的……”凡落青捂住胸口，虽是大声笑着，可这笑声中若藏着数不尽的伤痛与落寞，震震荡荡，撕心裂肺，听之心痛！
笑声将尽，他又颓然怒眼盯着凡羽，手指指着身后灵位台，略显狰狞的吼道:“他，她，他，还有那天因凡落天而死去的所有凡族弟子，你想把凡落天的灵位牌放上去，我肯，他们能肯？”
“你问问，他们，肯？！！！！”
虽不清楚凡落青恨他父亲的原由，可凡羽能感受得到凡落青心中的痛与悲，所以，他从不恨凡落青。
他想过弥补，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满心思绪，到嘴边，凡羽也只能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心中觉得亏欠，凡羽却不知如何去做，只能一遍一遍说着同样的三个字，只能不停的磕着头！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咚，咚，咚……”
额头渗出鲜血，青色的石板已沾染了些许鲜红。
“够了！”似乎讨厌凡羽做这些事，凡落青大声喝止了凡羽的继续下去，“这等事，在我眼里，无聊透顶！”
“我只是想补偿一点对对大伯的亏欠”抬头看着凡落青，凡羽道。
“补偿？呵呵呵呵…你有什么资格说补偿！你如何补偿？！！”
“鬼～之～子！！！”
凡落青冷笑着说完后，便转过了身去。
可当“鬼之子”三个字传入凡羽耳际时，凡羽身子却是一震。
常人有魂，可凡羽却天生半魂！如半只脚踏入鬼道般，因此便有了
“鬼之子”的称呼，一个代表废物的称呼！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我可是“鬼之子”啊，是那千年难遇的废物啊！”
嘴角掠过苦笑，凡羽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最终瘫坐在地上。
“咣当”
一时失神，就连他手中的灵位牌也从怀中脱落了下来，听到声音，凡羽低头，空洞的双眼看着地上的灵位牌。
“回答我，凡羽，你如何来补偿？”
冰冷而又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遍遍回荡在凡羽脑海，冰冷的气息将他离散的思绪再次聚拢起来……
凡羽扭头看去，正好与凡落青目光相接，凡落青目光依旧是那般冰冷与强势，让得凡羽心神俱震，略微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无力回答凡落青的话，凡羽不自觉的低下头去，以避开那道让他感到无力，感到连他心中世界都能随时刺破的视线。
虽是无言以对，但凡羽咬了咬牙，捡起掉落到地上的灵位牌，抱在怀中，便又如方才那般正直挺立的跪在了凡落青身前。
“哼，冥顽不灵，就如此还想让我给你机会，简直痴心妄想！”
凡落青看到凡羽这般作为，心中当真有些恼怒，但那些怒意却是稍纵即逝，他，凡落青，依旧是那块无波澜之心的冰。
“罢了，你若想跪，那便一直跪着吧！可你若敢将灵位牌放上去，相信我，哪怕是拆了整个祠堂，我也会毁了它的。”
话语一过，凡落青大袖一甩，便是转身离开了，留下那依旧如块木头般的少年，跪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