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诚起身,朝身后看了眼时间,又扭头望了望窗外,此时虽然才五点多,但天色却已渐暗。白白的云朵仿佛被乌墨浸染,蓝蓝的天空被晚霞蔓延,落日的余晖倾洒在校园里的各个角落,傍晚的萧条暮气与校园的蓬勃朝气交融,编织出令人心醉与感慨的唯美画卷。
再美妙的白昼总得落暮,再优美的话剧总要谢幕,再美好的青春也总会迟暮。青春的逝去无法抵挡,但这段岁月也是人一生中最怀念最珍贵的时光。
“又是一天即将结束,又距离那一天更进一步。”江诚心中默默感叹。看着窗外的校园风景,他愈发能感受到在其中生活的快乐和美好,对于意外空间所带来的未知,他也愈加的迷茫和困惑。
不过他知道,不论将来如何,他现在却需要好好珍惜在这里的点滴生活。
人只有在失去了,或者即将失去某些东西时,才会懂得珍惜,才会明白某些事物的可贵。而且我们身边一些触手可得的东西,对于某些人而言,可能会是他们无比渴望无比珍贵的存在。
江诚、彭帅和李玺三人出了教室,一起去吃饭。因为李玺磨蹭,三人出门时教室里的人都近乎走光了。彭帅李玺俩人互相拌嘴,江诚就在旁边听着乐。
刚拐过一个楼道口,三人就停下了,因为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江诚定睛一看,是刘怡雪。刘怡雪两手交叉横在胸前,微微垂首,加上天色渐暗,看不清她的脸色。
“她怎么正好在这里?”江诚心头疑惑,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不过他并不想理会对方,侧身就想绕过去,可刘怡雪立刻挪动身子挡在江诚前方。然后低声说道:“江诚,我们可以聊聊吗?”
江诚向下瞥了一眼,刘怡雪仍旧低着头,没有和江诚对视。
“哎呦!老江,桃花运不错嘛!啥时候的事啊?都不给兄弟我说说,太不够意思了!”
江诚还没有作答,一旁的李玺便沉不住气了,立马开始对江诚调笑打趣。
江诚向李玺翻了个白眼,道:“没有的事,你就八卦,先管好你自家的事吧。”说完回头对刘怡雪说道:“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老江,你这也太不给人家女孩子面子了,人家女孩子家家的,主动来找你,你就这么回绝人家啊?”
江诚横了李玺一眼,道:“你又不懂。”
“我再怎么不懂我也不会这么干啊,这是原则问题,不是......呜呜。”
李玺还想再说,却被彭帅一把捂住嘴,然后拖着他飞快的遁走,边走边说道:“老江,你们好好聊,我先带老玺去吃饭了,回头给你带一份,走啦!”说完头也不回,仅留下李玺一阵大呼小叫声,引来许多同学侧目。
彭帅为人稳重细腻,在以前的接触中就发现江诚和刘怡雪的关系有些不一般,但也只是感觉,不能确认,如今刘怡雪主动找来,彭帅瞬间就明白之前的感觉是真切的,而且观察出如今的江诚与刘怡雪之间似乎产生了一些问题,所以才飞快的带走“眼瞎”的李玺,给江诚刘怡雪二人留下足够的空间。
“哎哎!”江诚叫了两声,方才看向李玺的那群旁观者又将目光投射在他身上,令他极其尴尬。江诚和刘怡雪之前虽是对象,但二人的关系十分隐秘,平时在校内很少会光明正大的接触,所以这次刘怡雪主动来找就令江诚感到些许不自然。不过这略微的不适很快就被痛苦和难过所取代。
隔了那么久的时间,再加上和宋佳佳的接触,江诚本以为自己会比较淡然的面对刘怡雪,可等到真正的面对了,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迅速的忘记,也并非如想象中那般变得更加坚强,因为一想到刘怡雪和张乐天在一起的种种,他还是会感到极端的痛苦与压抑。
努力控制着情绪,江诚和刘怡雪并排走到楼道偏僻的拐角,此时学生大多都去吃饭了,而且他们两人所在的位置不在去食堂的方向上,所以几乎没有学生在这里走动。
江诚双臂交叉放在防护栏杆上,抬眼眺望着无际天边,轻轻说道:“你找我做什么?”
“我......”刘怡雪嘴唇轻轻蠕动:“我......”
江诚听刘怡雪半天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心情更加烦躁:“有什么话快说,我还有事!”
“我......我错了,江诚,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吧。”
江诚猛地转头看向刘怡雪,冷冷的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个?”随后扭身就要离开,却被刘怡雪一把抓住了手。
刘怡雪略带哭腔的道:“江诚,你不要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欺骗你,我不该背叛了我们当初的誓言,我不该......”
“够了!”江诚用力的拽了下手掌,却没有挣脱,此刻刘怡雪的力气出奇的大。
刘怡雪轻声的哭了出来,江诚背对着她,脑海中可以想象出她哭泣难过的样子。江诚很少让刘怡雪哭,每一次刘怡雪流泪都会使江诚十分难过,令他既心疼、又怜惜,好几次,他都抑制不住的想转过身,为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可每当这股冲动一出现,他却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刘怡雪转身离去的身影,那冷漠的背影,令他内心轻微荡起的爱怜瞬间化为冰雨,轻轻滴落,打在心底,凉凉的,涩涩的,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江诚心里很乱,虽然有了宋佳佳作为情感上的新寄托,但要说对刘怡雪没一丝感情了,那是不可能的,可江诚每每想起她和张乐天所做的那些事,他的内心就如同被虫蚁啃噬,煎熬折磨地他要发疯。有多爱,受伤后就有多痛,他的内心是真接受不了刘怡雪所做的一切,可心中所喜欢的人说放手就放手,哪有那么容易。
年轻人对于感情的认知或许很单一,但却也比成年人对待感情要真诚纯洁的多。
“江诚,我,我们是对不起你,可是,我们也都受到惩罚了,你看张乐天,他已经出了事,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老天降下惩罚,所以我已经忏悔了,深深的忏悔了,我现在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原谅我,原谅我曾经犯下的过错。”
听到这句话,江诚先是一愣,随后心中的纠结与难过突然间就荡然无存了。他缓缓回过身,望着刘怡雪,轻轻的笑了,笑的很开心,他明白了,明白刘怡雪为什么要找他,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寻求原谅,因为明白了,所以反而不揪心了,不过心底深处却感到更加寒冷了。
“呵呵,你原来是怕遭报应啊。”
“不是的,只要你能原谅我,只要我们能和好,只要能弥补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做什么我都愿意!”
什么都行?这句话有点交易的成分,江诚听的很刺耳,他心头‘腾’地窜起一股怒火,令他遏制不住地想大声质问,问问刘怡雪究竟把他当作什么?是一个减轻错误的工具?还是一个祈求心里安慰的道具?他更想把所有肮脏恶毒的话语统统辱骂出来,把她骂的体无完肤,才好发泄心中的不快与怒火。然而,江诚仍旧忍耐了下来,将所有想说的话,仅仅在脑海中彩排了一遍。
这一刻,江诚再次感受到自己性格上的软弱。
憋了不知多久,江诚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身形佝偻下来。深深吸吐了一口气后,缓缓说道:“放心吧,老天很忙,不屑惩罚你这样的人。”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是十分敏锐的,刚刚让江诚知晓了她和张乐天的事,之后更是欺辱了江诚,随后当天张乐天就死了,种种表面上的巧合使得刘怡雪认为是老天在惩罚,所以才觉得自己有错,想要忏悔,然而她阴差阳错下竟然找对了她所害怕的‘老天’。
不过,不论她是真知错还是假忏悔,都和江诚没关系,他本就没打算去选择刘怡雪。而从她方才说出那句话开始,江诚的内心就逐渐的平静了,刘怡雪在他的心中的痕迹也在被渐渐抹去,即便还有些不彻底,还可能有些不舍,可他坚信,他对刘怡雪再也不会产生强烈的感情了,而且最终会把她视作路人,这是江诚此刻内心产生的一种力量,也是一种信念。
刘怡雪轻声问道:“还......还有机会吗?”
江诚抬眼看了刘怡雪一眼,默默转过身,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欲望,正如那一日小雪无情的转身,如今风水轮换,这一次竟轮到了江诚,同样的人,只是各自怀揣的心情不同了,这一转身,对于江诚来说,正式宣告着他们之间的结束,心绪也不会再有牵连。
或许,情人与路人之间,便是一个转身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