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轻的母亲手牵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缓慢地走进一家装饰豪华的医院。
母亲面无表情地四下观望着,最后选择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医院大厅墙上的那张内部分布图。医生忙着为前来就诊的病人开药方,没有理会这位表情沉重的母亲,也没有注意到她嘴角上神秘的弧度。
小男孩则在一旁愉快地玩起耍来。周围的一切在他好奇的眼里显得是那么的有趣。他时而在靠墙壁的座椅上上蹦下跳,时而围着大厅周围的石柱绕来绕去和自个玩捉迷藏。
母亲看也不看小男孩一眼,依旧自顾自地盯着那张地图。
看见母亲不搭理自己,小男孩顿时失去了兴致,委屈的蹲在那儿望着地面上来回忙碌的小蚂蚁。他呆呆地看着小蚂蚁们沿着一块块精致的大理石地砖搬运着它们美味的小甜食。
几分钟后,母亲忽然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医院一条阴暗的走廊深处走去。
妈妈!小男孩大叫着朝母亲的背影跑去。
一阵风吹在母亲身上,撑起她黑色的长裙,在阴暗的走廊上就如同一个黑色的魅影般。风带着母亲身上的香水味轻轻地抚摸过小男孩的脸蛋,小男孩却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他更加拼命地朝母亲跑去。
就在小男孩的小手即将抓住母亲的衣角,突然间,一大群病人耷耸着身躯,步履蹒跚地涌出病房,挤开了小男孩的小手。
妈妈、妈妈!小男孩哭喊着。
母亲依旧朝着走廊的尽头移动着,完全没有理会那群怪异的病人,也没有在意那个哭喊着妈妈的小男孩。母亲始终没有回头,诡异的人群继续涌动,夹在人群中的小男孩拼命地晃动着那只想要抓住母亲的手臂。
妈妈!妈妈!
小男孩绝望地哭泣着,泪水不住地从他那被哭腔扭曲的脸上滑落。母亲回头怀抱自己已经变成奢望,小男孩是多么渴望能挤出人群跑到母亲的避风港里。无奈,一个小孩子的力量是永远无法与一群成人抗衡的,即使他们是病人,一群奇怪的病人。
慢慢的,母亲的背影在小男孩的泪眼中一点一点地逝去,最后如同空气一般消失在那走廊阴暗的尽头。
妈妈!
小男孩绝望的哭声回荡在走廊的每一个角落。而就在此时,嘈杂声刹那间沉寂了下来。小男孩定了定神,发现这里哪还有什么行为怪异的病人。走廊空荡荡的,敞开的病房里不要说是人,就连一只小小的飞蛾都没有。
空气一下子变得离奇的诡异,小男孩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深山老林,孤零零的一个人迷失于幽暗的黑夜中,一种似有似无的游魂正盘旋在自己周围,用似笑非笑的梵音在耳畔边窃窃私语着。没有光亮,也没有温度,走廊就像一只野兽的食道,慢慢吞咽着自己的猎物。小男孩的眼神里已不再是伤心失落,而是迷惑与恐惧。
好安静呀!小男孩哆嗦着环顾着四周。扭头的一刹那,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是妈妈吗?
小男孩的心顿时宽慰了几分,定神地看向那个神秘的身影。
不对,那不是妈妈!
从体型上看那不是个成年人的身影,而是像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她很小很瘦,两鬓乌黑的头发一直垂到她的胸前的那个破旧的小铃铛上。她留着一头很长的齐刘海,垂下来的头发正好盖住她的大半部面容,只露出雪白的腮部和樱桃般粉红的小嘴。她双手紧紧地将一只破旧得露出内部填充物的毛绒小熊抱在胸前,面向着恐惧的小男孩,樱桃小嘴微微颤动着,似乎在对小男孩说些什么。
小男孩壮着胆子慢慢走近小女孩。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妈妈呢?
小女孩没有回答小男孩的疑问。渐渐的,小女孩的小嘴拉伸成了月牙状。
她在笑,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四周依旧那么安静,静得可怕。
我就是你呀。
一声银铃般的声音像山谷里的回声,荡漾在静寂的走廊上。小男孩注意到了小女孩嘴型的变化。
刚才是她的声音吗?她是在和我说话吗?
小男孩呆呆地看着小女孩,之前的恐惧也淡化了不少。
小女孩脸颊上突然出现了两个小小的凹陷,嘴角又一次拉伸成月牙状。她又笑了,不过这次小男孩可以听见那微弱的笑声。
一只雪白的小手臂缓缓地伸到小男孩面前,纤细的小手指就像一根枯黄的小柳枝。
啊!
小男孩痛苦地叫喊着,小女孩的手指正慢慢地捅入他的脑门,小男孩感觉到周围一切都变了,无法形容地被扭曲了,小女孩的身影渐渐消失,周围的一切也随之暗淡下来,就像无底的深渊慢慢地吞噬了小男孩。
半晌过后,黑暗里似乎有微弱却又刺眼的亮光在有规律的闪烁着。小男孩朦胧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手术床上。在他的头顶悬挂着一盏巨大的圆形吊灯,先前忽闪的亮光正是从这沾有暗红锈迹的圆盘物发出的。
几个身穿白大褂看似医生模样的人正围在一个类似手术架的东西旁,背对着自己窃窃私语。不一会儿,那群医生缓慢地扭过头看向小男孩。此刻,小男孩的背脊一阵阵的发冷,浑身的肌肉止不住地颤抖。他看到那些医生脸上应该是眼睛的地方一片漆黑,不,切确的说他们根本没有眼睛只有两个空荡荡的黑洞,黑洞边缘似乎有粘稠的液体在流动着。医生们迈着僵硬的步子围到小男孩身边,恐惧瞬间刺激着小男孩的神经中枢。他惊恐的看着这群相貌可怖的医生,虽然他们的嘴被大大的口罩遮住,但小男孩从他们空洞的“眼睛”中觉察到他们正冲着他笑,很狰狞的笑。
一位看似老者模样的医生抚摸了下他的额头,接着缓缓拿起手术架上一支装满乳黄色溶液的注射器。
来,小弟弟!打了这针,什么都好了,听话!乖啊!
小男孩很害怕,他想大声喊叫,但他发不出声音,他想逃脱,但身体并不听从他的使唤,他惊恐地看到针头刺进自己的皮层里,下一秒感觉到乳黄色的溶液像毛虫般在自己的血管中蠕动。很快眼睛没有了视觉,声音也刹那间消失了,甚至连呼吸也开始离他而去……
啊!……黑暗之中,我发出了绝望的叫喊。
又是那个噩梦……我,真的还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