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西餐厅出来后,王镇泉的表情绷得有点紧。他一向随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生气的样子。
“你怎么会来?”我问他。
“不放心,怕你跟别人跑了。”
我忍不住笑了,“你放心吧,在你和他之间,我肯定选你。”
“为什么?”
“因为你比他有钱啊!”
王镇泉看我一眼说:“你够直白啊!”
“实话实说。”
“那如果我有一天破产了,你是不是就会弃我而去?”他开玩笑的语气。
“那当然了!所以你一定要把逸和的楼盘建到每一个城市去,赚很多很多的钱,一辈子都花不完,到时候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
逸和是他的地产公司。他最近很忙,早出晚归,会议不断。公司名下一个沉寂了三年的项目终于要开始启动了,看他废寝忘食的样子,颇有些成败在此一举的味道。我现在大着肚子,什么忙也帮不上,还时常给他添麻烦,其实心里很过意不去,只能拐着弯给他一些鼓励。
他终于笑了,过了几秒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我没有问去哪里,只说:“好。”
“有点远,你先睡一下。”
“好。你小心开车,困了就叫醒我,我陪你说话。”
2
车子驶上高速的时候还烈日当空,不知什么时候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我被雨声惊醒时,才发现这雨下得也太恐怖了,像瀑布一样直直倾泻在玻璃上,雨刮器根本刮不过来,前方的车只能看到模糊的双闪。
一路见到不少车停在应急车道,还有一辆货车撞穿了隔离带,朦朦胧胧中还看到有人从路边跑过。
我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张开了,还是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这种时候,只能继续前进,到服务区或者最近的收费站休息,停下来反而更危险。如果一定要停下来,最好不要坐在车里,应该站到护栏外面去。
幸好我们行驶的方向没有发生交通事故,一路还算通畅。我看了看导航仪,离最近的服务区还有五公里。如是平时,五公里一下子就到了,现在这种情形,感觉五公里好漫长。
王镇泉稳稳地开着车,察觉到我的紧张,安慰道:“我开车,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我笑了一下,故作镇定,“我不怕,算命的说我可以活到八十八岁。”
他也笑。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他忽然问我。
“为什么?”
“因为你很乐观,开朗,跟你在一起很舒服。”
我抿了抿唇,心里乐滋滋的,看了看他说:“其实,我跟你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你有钱,而是因为——有安全感。”
这是我的真心话。以前跟尹灿在一起时,多肉麻多恶心的情话我都能面不改色说出来,在王镇泉面前,我却没有说过一句他的好话。
他听了好像很高兴,嘴角上扬,看了我一眼说:“我比你大了十岁,看来我要努力活到九十八才行,不然我走了留你一个人在世上,死了也不安心。”
他说起情话来也是一本正经的,没有一点刻意的感觉,我的心却像被这猝不及防的暴雨淋了一般,变得湿漉漉的。
一路说着话,忘记了恐惧,连服务区过了也不知道,暴雨把天地万物阻隔在车外,我们仿佛置身在一个分离出来的空间里,有一种与世隔绝生死与共的感觉。在湿热的南方,局部暴雨每年都会突袭很多次,可以前我都是躲在家里,感觉只是看了集电视剧,雨就停了。像这样在高速上身临其境,还是第一次。
再往前开,雨渐渐小了,天空由阴转蓝,慢慢地,又驶入了艳阳天里了。
3
下了高速,又开了约半个小时,感觉道路两旁山林越来越挤,越来越密,有一种青山夹道的感觉。民房也越来越少,几乎看不到行人。
“你不是要把我卖到大山里去吧?”
“你觉得你能卖多少钱?”
“无价之宝。”我臭美道。
穿过山谷,里面豁然开朗。青山如黛,云烟飘渺,远远还能看到一片碧绿的湖泊。田地都已经荒废了,野草疯长,空气中都是植物清新的味道。
“这里是曲龙山,山那边就是江,其实离城市并不远,只是路没打通,所以绕了很久。我想把这里打造成一个世外桃源,以山为屏障,将繁华都市隔绝在外,而这里,只有中庭院落,闲云野趣……”他边走边向我描绘他心中的美好蓝图,荷花潭,度假村,古桥栈道,阡陌良田……他描绘这些时,脸上是意气风发的神情。
我的眼前,好像有一幕画卷在徐徐展开,青瓦白墙,屋舍俨然,曲径通幽,小桥流水,十里桃花,荷叶罗裙,四季如歌……美好而灵动。
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里如困兽一般日复一日,久了总会心生倦怠。渴望一次身体的远行,一次心灵的回归,一次天性的解放。而这里,正好可以满足我所有的想象。
“以前上学的时候,读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我也幻想过一个世外桃源,在那里隐居避世,自得其乐。不过,我只能想想而已,而你却可以把想象变成现实,真好!”我由衷赞叹。几乎可以预见,几年后,风景这边独好。
“帮我给这里想个名字吧!”他看着我说。
“嗯,我觉得,既然是世外桃源,桃花肯定少不了。以前看《射雕英雄传》,东邪黄药师住在桃花岛上,那时候就觉得桃花岛这个名字好好听。不如这里就叫桃花谷吧,逸和·桃花谷,你觉得怎么样?”我随口一说,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
“逸和·桃花谷?”他重复一遍,然后说,“好,就叫桃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