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禎从养心殿吃了一肚子气,冷清着脸闷不吭声的回到了圆明园。胤祥走半路被他四哥支到城郊无量寺去请黄粱住持,胤祥快马加鞭一路奔驰而去,谁知还没出城,就碰见大和尚在醉香隆酒肆门口缠着醉香隆的掌柜讨酒,那老板没好气的赶着他:“去去,你个出家人,讨什么酒喝!”
那大和尚不急不恼,只两手合十声音浑厚的说道:“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还没等大和尚说完,那掌柜的开始不耐烦,推搡着就要赶人:“快走快走快走,什么歪理斜说。”
见黄粱被赶了出来,胤祥在一边偷笑,等到他悻悻然的转身离开时,胤祥这才赶上前去。
“呦,几天不见,大和尚肚里的馋虫又活泛了?想喝酒找爷啊,爷光棍儿一个,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酒。”胤祥嘻嘻哈哈的跟黄粱搭讪,大和尚一听也裂开嘴笑了,他也不客气,跟在胤祥身后二人一马,缓缓往四爷府走去。
“不是爷说你,你好赖也算个不大不小寺庙的住持,佛门清规戒律不守也罢,还天天赖街头上逢人就讨酒喝,你就不怕佛祖在天有灵惩罚于你。”胤祥啧啧的叨叨着。
“非也非也,十三爷此言差矣,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在凡不减,在圣不增,善人食肉吃酒虽恶万事皆善,恶人青菜豆腐虽善万事皆恶,阿弥陀佛。”大和尚以佛法论辩,胤祥听了讪讪一笑,他心想自己恐怕就是那个没有佛性的众生,什么酒肉豆腐白菜土豆,爷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哎呦大和尚,爷不比四哥,听不得这个,四哥有请,您还是跟他解善说恶去吧。”胤祥说罢,腿上加快了步伐,谁知这大和尚也是个练家子,跟在胤祥后面竟一点也不吃力,两人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四贝勒府。
被迎进四贝勒府,果然如胤祥所料,还是那几样,六必居的酱菜,福兴居的****,好不容易见点肉腥,倒是一碗瘸子陈的卤煮爆肚,简简单单四样又是清汤寡水。胤祥哀叹了一声,心里抱怨着四哥好生小气。
让着大和尚坐下,不等上齐了酒水,胤禎便忍不住开了口:“今儿个早朝,我提了要追缴大臣们的国库欠银,皇阿玛听了竟晕厥过去,再醒来也没有个定调,唉,想是我琢磨错了皇阿玛的心思,行事鲁莽啊!”胤禎说的没头没脑,黄粱也听的稀里糊涂,胤禎又将如何联名胤祥、太子上折子,太子又如何当众反驳云云详细讲给了黄粱,黄粱听罢呵呵的笑了起来。
“四爷,您如今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如四爷所说,皇上若不赞同追缴库银,不会三番四次询问太子意见。国语有云,轻关易道,通商宽农,乃振兴国体之要务。轻关乃减轻赋税减徭役,如今圣上免了洪患灾区三年赋税,关已清无可清;这易道,乃清除盗匪之意,这些年皇上重用年羹尧、岳钟琪等武将征战西北,加上前期复用姚启圣收复台湾,都是清匪之举;这通商宽农更不用说了,恢复边境贸易,鼓励农民开荒种粮,皇上洪恩开了一道又一道,国库依旧空虚,这是为什么?无非是开销大、进项少、贪官污吏又拿得多。”黄粱说累了,停下喝了口茶,胤祥见机插话进来。
“大和尚说的是,既然如此,皇阿玛为什么不让追缴库银?”
“十三爷只看到其表,没有看到内心,皇上不是不让追库银,而是想指定某人负责这件事,只可惜皇上点播了他两次,这位爷依旧无动于衷,这才使得皇上气急攻心,昏厥过去。”
经黄粱一说,胤禎胤祥皆是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那咱们再给二哥提个醒儿?”胤祥试探地问,没想到大和尚竟连连拒绝。
“万万不可,依大和尚愚见,皇上两次提点太子不成,也不会再给他第三次机会了,不出几日皇上肯定会把此项任务交给四爷,四爷只需假意推让,大可顺势接下来。不过四爷,此乃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同时也是功败垂成、粉身碎骨的险境。办好了于国有功,于江山基业有利,办不好得罪了群臣,四爷恐怕……”
没等大和尚说完,胤禎激动的面庞绯红脱口而出:“我四贝勒本就是冷面皇子孤臣一个,只要有利于江山社稷,我怕他作何!”说罢,胤禎仰面干掉了一整杯的白酒,胤祥似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望着胤禎的酒杯怔怔地发呆。
八贝勒府,幽暗的灯光亮了整夜,一屋子人注定今夜无眠。
“八哥!老四他们要追缴库银,这,这根本就是作乱嘛,这些年你,我,十弟,十四弟孝敬皇阿玛、皇额娘,打赏上上下下,打点里里外外的银子都是国库里出的,老四他们说追就追,这不是让咱们掏家底嘛!”九阿哥胤禟着实不满的嚷嚷。
“八哥,我不同意九哥的意见,我说不出个道道,但总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咱们兄弟得把握住,皇阿玛喜欢有真才实学的人,说不定通过这件事能让咱们在皇阿玛那里出些风头。”十四阿哥胤緹托着下巴,不同于老九、老十一听说要往外掏钱的气急败坏,十四阿哥临事少有的冷静让八贝勒胤祀看到了他明显增长的城府,也让胤祀觉察到异己压力的层层逼近。
“十四弟说的有道理。论说这天下都是咱爱新觉罗家的,银子从这个口袋掏进那个口袋,本也无可厚非。但偏偏人都有个私心,这份私心就决定了满朝文武大臣没有一个心甘情愿补这份银子。所以说,追缴库银是个正经差事,但绝对不是个好差事。”八贝勒胤祀有条不紊的分析着。
“什么正经差事,好差事的,八哥你说怎么干,咱兄弟就怎么干。”老十一向不爱思考有勇无谋,八贝勒见他长篇大论在十阿哥胤俄那里不过是鸡同鸭讲,一时间哭笑不得。
“今儿个见太子的反应他应该不同意追缴库银,既然他如此反对,我们就要想办法促成此事,不仅要促成,还得让太子主导,老四和老十三协从,太子爷越是不好哪口,咱们偏偏喂他那口,我偏要他不吃也得吃,吃不了还得兜着。”哈哈哈哈
胤祀奸诈的笑过,转身又秘密分析道:“九弟、十弟、十四弟,你们回去也给门人们说一声儿,无论太子爷也好,四贝勒、十三阿哥也好,不管是谁,但凡上门讨要银子一律不能给,逼急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事儿闹得越大越精彩,咱们就得让皇阿玛看看,咱兄弟们、满朝文武让太子爷一伙子人逼成了什么样!”哈哈哈哈
胤祀又是一阵狂笑,其他兄弟们也跟着哄笑起来。这一片笑声,牵动着大清帝国在康熙41年末最后一个月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