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曜院内。
夜风似乎更迅疾了些,穿梭着,掀起两人衣物一角。
望着张潮那满面笑容,斗篷女子的双眸缓缓眯起,眼神一点一点地冰冷下来。
她真的很讨厌那种面挂温和可亲笑容,而底下却藏着森寒的刀的虚伪家伙。过往日日夜夜提心吊胆,不就是因为这群笑里藏刀的家伙存在。
虽说并不确认眼前这位是否如出一辙,但。
反正都是敌人。
一念到此,她十指微不可察地轻颤,火芒浮现,悄然蓄势。
“嗯,很好,作战计划很成功。”
下方,刘明霖见张潮现身,目光一闪,突然哈哈干笑,故作镇定地道,暗下却不知擦了多少把冷汗。
“果然,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
“哇!真的吗?刘明霖!”正要去扶起宏息的泰山闻言,凑了过来,目光异彩连连,眼中刘明霖的身影似乎无比伟岸,他的眼神近乎崇拜。
张潮安抚着惊魂未定的小波,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敌人暗地的动作,而是微笑询问:
“我很好奇,小姑娘是为了何物,才会来光临本院。”
“想来本院还能让人看上眼的,不外就是些古籍吧。”
斗篷女子睫毛微垂,语气平淡且隐含着拒人千里的冷漠,道:
“有些事阁下还是别过问为好,免得知晓过深,引火上身。”
张潮神色一敛,凝视着她,似笑非笑:“其实我也不想触及他人隐秘,只不过。”
他话音一顿,话锋突然一转,神色一反常态,认真地道:
“我希望你能将所得之物留下。”
斗篷女子眸光陡然一凛,寒芒与精光交织,她豁然伸出双手,于身前交叉,凌空急点。
“嗡嗡嗡。”
突兀的嗡鸣声传来,下一瞬,陡有十余道锋锐之物破夜色而出,快若闪电般袭向张潮!
定睛一看,这竟都是一道道闪烁着绚丽火芒的莲瓣!
这些莲瓣都是源自先前的那几朵红莲,看似随爆炸消逝,实则蛰伏于夜色之中。
事实上,原本这并不是为张潮准备的。她只是习惯留下一些后手,仿佛这样才能令她稍稍安心,毕竟,这些年来潜藏在背后针对她的恶意,真的太多太多。
然而,此刻却派上了用场,来了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十余道升腾着灵火的莲瓣,蕴含着无可抵御的锋锐,掠过虚空,在轻微的嗤嗤声中切割开空气,以一抹森寒刁钻且凌厉至极的弧度直射院门上方。
刘明霖瞳孔紧缩,即便身处下方,相隔老远,但望着那道道莲瓣,他的皮肤却似乎隐隐感到刺痛。
“植类灵物啊。”
张潮笑容不变,扫视一眼,便看出其中端倪。
同时,面对着这番攻势,他仅是双手平抬,掌心朝下,却也不见得有多么雄浑灵力喷涌。
电光火石之间,莲瓣已欺身而近。眼看张潮不再有任何动作,刘明霖心生绝望,两手捂上了眼睛。
斗篷女子两眉微蹙,她凝视前方,眸中隐有透彻明火涌动,进而染上整双瞳孔,无论是莲瓣还是夜色再也遮不住她的目力。
她隐约看到,张潮的手心溢出了细密的水珠。
再瞧他那从容面色,很明显,这不是因为过度紧张而渗透的汗珠,那么···
没来得及思索,那水珠已然浸润了张潮双手,紧接着他十指微曲,一瞬之间,十指连弹。
“凌水箭矢。”
十余滴水珠从他的指尖透出,才一脱离指尖,水珠那正对着莲瓣的前端,便开始凝缩,化为凌锐的水箭头,后端也似乎稍稍绷直,不急不缓掠向莲瓣。
这番画面是在镜头极致放慢的情况下,事实上,两方攻势已然接触。
十数声紧凑密集的闷响在半空中炸开。
斗篷女子的攻势就这般被轻易地尽数挡下。
张潮手心上翻,十指内卷,再动。
十滴水珠化为箭矢飞出,只不过这一次,它们不是为了御敌,而是进攻,并且体形要比先前细小更多,气息也更为内敛。
这种种不同,已经注定它们结果的差异。
斗篷女子瞳孔似是微缩,她双手迅合,道道红霞之光闪耀,而后映在她身前,形成一蓬蓬精致红莲。
随着红莲的徐徐绽放,层层莲叶拼凑重叠,极为严实,转瞬间,呈现出来的,是一道密不透风的红莲屏障。
十支箭矢,精准无比地点在了莲心。
接触的刹那,十朵红莲的花瓣骤然合拢,将箭矢笼罩困围,成为朵朵花苞坠落,画面甚是美丽。
斗篷女子的神情并没有松弛,反而更加紧绷,她踏莲后移,步伐虽不慌乱,但却急促。
她发觉十朵花苞上的火光骤然黯淡下来。
张潮忽然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似为了响应的他的动作,那原本黯淡下来的花苞,又猛然涌现出淡蓝光彩,紧接着剧烈膨胀。
“轰!”
令人闻风丧胆的灵力波动瞬间爆发,化为滚滚气浪席卷而开。
泰山直接看呆了,回过神来,他深吸了口气,眼里已充斥着震撼与憧憬。
刘明霖则是两眼一凸,也就和小屁孩嬉戏弹水的方式相差无几,这位叔叔弹指间射出来的水珠,却具有如此可怕的力量!丫的,这与炮弹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了!真是看走眼了!
距离爆炸点数丈外,显现出斗篷女子的身影。
她那一身斗篷仍滴水不沾,但在先前的交手中,她却落入了下风,那散乱在眉前的几缕红丝便是很好的证明。
“凝神境···”
她的眉宇间,极为罕见地流露出数分凝重,如此境界实力,都快比得上那个家伙了吧。
“心平气和好好说话不就得了,何必大打出手?”张潮摇头叹息,神色无奈,他的身形飘然落下,轻笑着缓步走向斗篷女子。
“况且···一旦把动静弄大了,你想全身而退可就不容易喽。”
“我不认为这东域会存在能阻拦我的人。”
“听这话,小姑娘好像不是本域人啊。”张潮眼底掠过一抹异色,旋即似是漫不经心笑道。
“阁下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嘴上这般说着,斗篷女子那轻攥着书籍的纤手却不由加深了些力道。当下情势,饶是以她的实力,也不免微感棘手。
今夜之事,本应算无遗策,谁知百密一疏,先是被个白痴搅了局,而后又受到阻拦耽搁了时间,即将功成时还出现了个这么麻烦的家伙。
但无论陷入多么艰难的局面,她从来都不会妥协。
千里迢迢来到此处,怎能空手而归?
即便敌人境界比自己高上一个层次,那又如何?
她并非没有制衡的手段。
斗篷女子那握着书籍的纤手渐渐松缓,原本显露的青筋悄然隐没,她的面色归于平静,就如此刻的夜色。
她眸光直视张潮,突然开口道:
“我要取走它。”
这句话若放在其它场面,不外是一个较为直白的要求。
但若设身处地,则是对意图的声明,以及对将来事实的阐述。
张潮微微扬眉,旋即又恢复如初,淡泊得就如夜下轻缓的风和云。
他洒然一笑,摇摇头,道:
“我拒绝。”
对话结束,谈崩。
斗篷女子轻舒了口气,神色忽然肃穆。
她的双手从斗篷中探出,平放于两端,沉寂了片刻,紧接着。
她掌心一翻,如同耍杂技般,腾出两道红得仿若失真的火焰。
这两道炽热得仿佛能焚烧空气的火焰,在她手中却是异常温顺。
张潮拍拍肩上的小波,后者立即会意,疾蹿数下安在了泰山头上。
火焰升腾在斗篷女子的掌心,明艳的红光在夜色中极为显眼。
斗篷女子凝视着这两团焰火,抿了抿嘴,两手携带火焰,缓缓朝中间靠拢,轻轻合上。
火光稍稍一敛。仅是须臾,骤有道道烈光从狭隘的指缝迸出,那种无缝不出之势,仿佛没有什么能阻止它的穿透。
斗篷女子托着这道光芒四溢的火团抬起,呈现出来的,是一道烈焰,一道色泽极为纯粹的火红烈焰。
“红炎。”
话音一落,场间的灵气怦然躁动而起。
风徐徐吹过,那道火焰开始以一种奇异的姿态摇曳。同时火团上的火光随之环绕而起,勾勒出道道鲜明的弧线。仅余数息,形成了一朵精致得让人爱不释手的红莲。
“唰。”
几乎与红莲成形同刻,张潮便动了。他一步踏出,蔚蓝灵光隐现,脚下似是猛然腾起浪潮,他就踏着浪潮,疾掠向斗篷女子。
斗篷女子竖起纤指,顶着红莲。她的手指很修长,很秀气,很坚定。指上红莲很绚丽,很深沉,很危险。
她仿佛没瞧见踏浪而来的张潮,红莲滴溜溜地转动,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甩了出去。
只不过,其去向不对着张潮。
“花之火。”
那不急不缓前行的红莲,十片莲瓣上忽的汹涌起璀璨火光,下一刻。
一道惊天爆炸声轰然响彻,似是要炸碎这片夜色。
偌大的城市,无数人被惊醒,面面相觑,皆是一片茫然与惊惧。
七街之外,某座学院某处高枕而睡的某人,霍然起身,仓惶走至窗前,望着远处那隐现的火光,脸上残着余悸,紧接着他的目光猛地一凝。
“那个位置···”
他浑身一颤,神色阴翳。
“是那个姓张的死顽固。”
回想起当初,素来心机深沉的他面色陡然狰狞,嘭的一声,他猛地一拳砸在墙上。
常人看到或许会惊愕,平日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萧院长为何如此失态。
······
灿烂至极的赤红火焰从莲瓣中喷涌,如火浪般席卷在星曜院内的空地,成涟漪状蔓延,仿若是要将此处夷为平地。
就在火浪欲进一步蔓延,空气中突兀显现出十数滴蔚蓝水珠,散落在火浪周身。
“蔚水潮生。”
十余滴水珠纷纷炸开坠落,霎时浸润了地面,磅礴灵力弥漫,道道数米高的磅礴水墙耸立,呈包围状抵御下肆虐的火浪,两者相触,彼此侵蚀。
数十里外,斗篷女子望着远处渐渐黯淡的火光,眸光闪烁,旋即摇摇头,释然,悄无声息消失于夜色。
“总算结束了么。”不知过了多久,刘明霖艰难地直起身,顿感一阵腰酸背痛。
“怎样,你们没事吧。”张潮走至他身前扫视一番,“宏息呢?”
“我,咳咳···在,在这。”宏息从泰山身下探出头,挣脱出来,不知是因为被压得够呛还是何缘故,剧烈地咳嗽着。
“那家伙走了吗?”泰山小心翼翼地问。
“嗯,我没能留住她。”张潮轻叹一声,“那家伙多半是从无尽之路来的。”
“无,无尽之路?!”刘明霖被这当头一棒骇得屁滚尿流。
宏息犹若未闻,他自顾低头瞅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发愣,神色莫名且微茫。
“叔叔,那个···”
“何事?”原本陷入沉思的张潮偏头看着宏息,两眼不着痕迹地瞟过他的手腕处。
“咦。你的灵物呢?”
“这个嘛。”宏息没去直视张潮,面色略显不自然。
“我好像把它给···吞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