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阁里,此时一片安静。
王锦文自从听完王致的回复后,就一直静静地站在书房角落的一副山水画前。
笔侍望着爷的背影,用眼神示意王致离开。
之后,才上前一步,轻声对王锦文说道:“爷,大姑娘只是一位闺阁弱女子,陈生既然去追了,定然是能够追上的。”
“笔侍,你说,我是不是太过无情了?毕竟,沁雪她是我的....”亲骨肉三字,王锦文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爷,等得到了具体的消息,您也该放下了。”笔侍轻声说道。
“你说的是,是爷想岔了。”王锦文抹去心中对沁雪的不忍,沉声说道。
“雪意苑剩下的那个大的,你找时间处理了,不必向我禀告了。至于程嬷嬷,就留着她好好照顾世子吧,她虽说...但是对世子倒是个忠心的,等世子再大点,我亲自教养就是。”张氏在王锦文出生后,自以为有了倚仗,便张扬了起来,王仪担心王锦文被养得不像样,三岁时就被王仪抱到身边亲自教养,所以王锦文与王仪的父子情是十分深厚的。润哥儿的世子之位是父亲最后的嘱托,王锦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违背的。从这点来看,沁雪担心王锦文对润哥儿不好或者是漠视,都是多余的。
“是,爷。”说完,笔侍就退了出去。
大概半个时辰后,就见笔侍匆匆地又走进了书房,王锦文此时还是站在画前,一样的站姿,一样的位置,竟是一刻也没有动过。
笔侍低声向王锦文回复:“爷,雪意苑那边回复,院子已经空了,程嬷嬷几个近向伺候主子的,今日上午在大姑娘离府后,也都找机会离开了,现在都还没回,其他仆从,现在正在二夫人那里,据说是大姑娘提前交待好的,请二夫人再给他们安排其他活儿。”
说到这里,笔侍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低头继续说道:“陈生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是...说是大姑娘竟然是会轻功的,而且还相当好,陈生骑马都没有追上,所以大姑娘现下是,不知所踪。”
笔侍话落,书房里登时静得针落有声。
笔侍原本以为爷会震怒,可是并没有,这样一来,笔侍倒是有点摸不清王锦文的心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书房里,传出了王锦文低沉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她和她母亲一样的聪明而又决绝。逃了吧?逃了吧。逃走了,倒也好,我们就各自生活着吧。她既然连轻功都偷偷学会了,自是有些能耐的,哦,是了,还有程氏的嫁妆,当年,也是十里红妆啊。”王锦文明显有些语无伦次了。
“她们,生活应该也不会有困难了。逃了也好,我们便各自好好地活着吧。将来,润哥儿要回来拿走这个国公之位,给他就是了。”话音一落,书房再次陷入沉寂。
笔侍知道王锦文现在似是有些魔怔了,更是大气不敢出地立在原地。
此时的王锦文已然是泪流满面了,终究是不忍心啊,她那张脸再是像程氏,自己也不忍心啊,是了,当年面对程氏都狠不下心肠,现在换作自己的亲生骨肉,更是很难冷心冷情到底了。这样也好,大家各自安好就是。想起父亲临终前对自己讲的一番话,更是悲从中来。
“见贤,自小我就亲自教导于你,不曾想,你不仅学去了我的学识才情,为人处事,更是学足了我的专情。当年阿静突然入宫,我也是自苦了好一阵子,后来虽然迫于无奈与张氏成亲有了你,可是我却一直没有走出来过,整日郁郁寡欢。后来是你祖父将我骂醒,那时我才明白,我既然放不下她,便不放下就是了,我一面心里装着她,一面继续好好地生活,也得到了大的安乐。你与程氏的情况自与我的不同,可是,见贤,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周围,看看这个偌大的国公府,看看比你年幼的弟弟,再想想沁雪和润哥儿,你是真的想要一直如此堕落下去吗?一个程氏,真的就能毁了我王仪最优秀最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吗?你回答我!”老安国公躺在床上,厉声地喝问王锦文。
当时的王锦文心下十分的茫然,他自是不愿意再让父亲失望的,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振作起来的,就立时向父亲保证,自己一定会担负起安国公府的重担,但是心下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放下过去。程氏,他是真的不想要再放在心里面了,太累了,自己亦是放不起了。
再次见到沁雪时,望着她那张脸,心下突然就闪出一个念头来:“让她跟着程氏一起消失吧。”仿佛有魔鬼在召唤他,心头不停地冒出这个念头来,好像沁雪随着程氏一起消失了,自己就能真正的放下过去了。
后来听到王致的回复,知道沁雪应该已经没了,心里竟然难过了起来,有了些许的后悔,就好像突然才发现,哦,原来那是我的亲生骨肉啊。一时间,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才好。
再后来听到笔侍的回复,知道沁雪有可能是将计就计地逃掉了,心里竟一时间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既惊讶于她的深藏不露,又悄悄地欣喜于她的深藏不露。
不过,经此一事,王锦文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是真的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