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三七刚过不久,孙氏跟前的大丫鬟碧云突然来到了雪意苑。
自从孙氏进门后,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沁雪兄妹三人,两人也只零星地见过几面,也都是事出有因的。现在她突然派人到雪意苑来,确是头一次。
碧云是孙府的家生子,对孙氏与先夫人程氏的旧事知之甚详,此时走进雪意苑,心中不能说不忐忑的。
雪意苑上下虽然对自己笑脸相迎的,可是总能感受到弱有似无的敌意。碧云心中苦笑,明明是国公爷吩咐的事情,偏让夫人来传达,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一趟难保不是不怀好意。这么想着,脚步更稳了,面上表情也越发恭敬而矜持。索性夫人并没有别的心思,身正不怕影子歪,自己这一趟只要好好传话就是。
被小丫头迎着进了正房,就看到大姑娘端坐在首位,一身水色长衫长裙,白皙的小脸仿佛泛着莹光,嘴角上俏,双眼含笑,一副天真不知世事的模样。不过碧云可不敢小看这位大姑娘,但凡是稍稍了解过近一年来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就不敢真的把大姑娘当做小姑娘来看待。
碧云赶忙上前向沁雪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夫人想请大姑娘去到馨香院商量下先国公爷五七的祭祀事宜。夫人还说,若是正遇到大姑娘在忙,就让您不要着急,索性还有许多天,您得空了再去也是一样的。”碧云言辞恳切,极力表达着善意。
沁雪莞尔一笑,“怎么能让母亲等着呢,我这就随你一起去向母亲请安。”
碧云见大姑娘如此好说话,也并不拿乔,松了一口气,心下也是极为满意的。
刚到孙氏的院子,就见孙氏的奶嬷嬷孙嬷嬷亲自迎了出来,一时倒让沁雪觉得有点太过郑重了吧。
“大姑娘您来了,夫人正在屋里等着您呢。”孙嬷嬷笑着说道。
“哪还能劳烦您老亲自出来迎我啊,可折煞我了。”沁雪配合地扶住了孙嬷嬷递过来的手,娇俏开口。
孙嬷嬷见大姑娘并不抗拒自己的示好,心下也是一动,轻声说道:“夫人是要与大姑娘商量老国公五七的事情,大姑娘届时若有任何疑问,都可以让夫人给您解惑,您不用觉得不方便。”
沁雪听了孙嬷嬷的话,竟觉得话里有话,却一时不明其意。
“你应该很奇怪我怎么今天喊你来吧?”孙氏看到沁雪落座后,语气不带什么感情地开口。
好像并不需要沁雪的回答,孙氏继续说道:“你也知道老国公的三七刚刚过去,按照习俗,这头七是国公兄弟三人主持的,三七则是由我们三个儿媳妇主持,到了五七,按理应该是让你姑姑来主持,可你也知道,你姑姑病重,竟是连回京都来送你祖父最后一程都不行,所以这五七你父亲就决定让你来主持,同时,还安排你带上府里的姑娘们在五七前一天去护国寺住三日,这样也显得心诚。你意下如何?”
沁雪对这个安排并没有多大的意见,她不太懂这里的习俗,但是想来孙氏也不会诓骗于她的,那样太容易被拆穿了。
并且,细听孙氏的一大段话,发现她一直在强调这个五七事宜是由便宜爹安排的,去护国寺的主意也是便宜爹提议的,所以,孙氏的意思是让自己放心,同时表明她并没有在其中插手的意思吗?
这么想着,沁雪对孙氏应道:”自然是听父亲和母亲的安排了,能代姑姑为祖父尽一份孝心也是沁雪的福气。还请母亲届时告知我应该如何做,我怕自己做不好。“
”这是自然,想来,程嬷嬷和朱嬷嬷是很清楚的,若是到时有需要,你就来告诉我一声,我把孙嬷嬷派去给你使唤几日也是使得的。“孙氏稍显爽朗地说道。
沁雪抿嘴一笑。
一时无言,屋内便静了下来,几个丫鬟觉得有些尴尬,竟替主子着急起来,孙氏和沁雪似是无所察觉,各顾各地慢慢品着茶。
”母亲这武夷山大红袍倒是极好,香气清远幽长,茶汤清澈却色泽艳丽,好茶。“沁雪放下手中的茶碗,向孙氏赞道。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父亲那里讨来的,我父亲没有别的爱好,唯一嗜好就是喝茶,所以这几十年下来,倒是搜罗了许多好茶。“说起父亲,孙氏是满脸笑意。
孙氏也不过三十出头,青丝被一支梅花白玉簪随意挽起,一件淡蓝色对襟褙子,衬得细致雪白的面容更加出众,此时笑容直达眼底,给整个人都增添了柔和的光彩。
又聊了几句,沁雪就起身向孙氏告辞,离开了馨香院。
回去的路上,梅香忍不住了,低声说道:”姑娘,你说大夫人今天找你来就只是为了老国公五七的事情吗?奴婢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也许,她是在向姑娘示好?嗯,这样看来,她好像也没有程嬷嬷形容的那么坏啊。“
自从知道孙氏要嫁进来,程嬷嬷就不遗余力地在几个大丫鬟面前灌输“孙氏是个非常阴险毒辣的人”,可将几个小姑娘吓得不行。
”孙氏的重点不在于五七事宜,而在于是父亲安排的这个五七事宜。“沁香提点梅香。
”原来是想告诉姑娘您五七不关她的事情啊。至于这么隐晦嘛,直接说不就好了。只要她不起坏心思,这府就再没有针对咱们的人了。“
沁雪看了眼梅香,奇怪道,平时梅香挺聪慧的啊,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捉摸出来?
转念又想道,难道真的是自己防备心太强了,所以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到最坏的情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