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水湖是出了名的水上青楼，一进去里面香风阵阵，一股低廉化妆品的味道呛得梵容生一张俊逸清秀的脸通红，连连咳嗽。
魏慕华将一群搔首弄姿的婢女们赶出去以后，命随行侍卫重新换了布置，甚至换上梵容生最常闻见的麝香。
梵容生本来厌恶想要离去的心便在众少年的说笑中淡了下来。
兵部侍郎家的公子是个浪荡子，此时斜靠在塌上，给身边的公子说着荤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梵容生哪里听过这些，认真听了半天也没听懂，实在是不理解他们在笑什么。
魏慕华坐在一边，少年面容高华，此刻在烛火下更显熠熠生辉。
他靠着窗，低声问梵容生：“公子，您的姑姑是个怎样的人？”
梵容生平日里见的阴谋诡计也不过是那么几分乱七八糟的折子，虽然都是些小事，但是梵容生擅长见微知著，从中能学到很多。
但是魏慕华的问话里却牵扯到了他从不曾接触的世界，他从未接触女色，哪里知道这个感情上的弯弯绕绕心肠。
只听到魏慕华问起皇姑，便不自觉得讲起来。
“皇，额姑姑，额，我也看不清，有一次我做噩梦，她已经睡下的人就专门跑来哄，额，我睡觉，陪了大半夜。。。。。。”
下意识里，他避开了那些不好的过往。
皇帝虽然厌恶那个草菅人命的皇姑，但是少年心中到底保留了些姑姑留下的温情。
魏慕华眸光暗下来，低低道：“是吗？”
梵容生想起有限美好的过往，高兴起来点头，“是啊是啊！”
“可是，我怎么听说，长，额，您姑姑是个残暴噬杀之人呢？”一个公子疑惑的问。
梵容生沉默下来。
众人也沉默下来，纷纷瞪了一眼那少年，笑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公子别介意，别介意啊哈哈。。。。。。”
“她不残暴，她很温柔，我就是她抱回来的。”梵容生侧头低低道，众少年都屏息凝神听着，“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样，虽然她当着我的面也杀过许多人，但是每次想起她第一眼看向我的眼神，第一次抱我的手臂，我都有一种感觉。。。。。。”
一个少年咽了咽口水，“什么感觉？”
梵容生摇摇头，“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是，我就是觉得，她就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人。。。。。。”
众少年面面相觑一会，不知所措地看向魏慕华。
但是魏慕华明显有心事，并没有收到众少年求救场的眼神。
他看着窗外，秦水湖上灯火明明灭灭，他又看向遥远的相国寺，黑夜中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她应该休息了吧？
或许她很忙，万家灯火万家灯火，万家中哪一盏灯火才是她的呢？
梵容生说她很温柔，可是无论是他听到的，还是见到的，都感觉她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还是她的温柔都给了一个人？
魏慕华低垂下的长睫毛下杀机一闪而过。
这时好在外面灯火大作，喧哗声皱起，引开了众人的注意力，免得继续尴尬。
月容姑娘出场了。
月容月容，自然取自花容月貌。
那么她一定是一个美人。
月容姑娘站在搭好的台子上，一曲月容舞当真是舞得花容月貌尽显。
刚刚戌时的时候，月容姑娘结束表演，周围画舫中口哨声打赏声不断，她已经站在了梵容生所在的画舫上。
她抬眼看了一眼众少年身后的魏慕华，垂下眸光，掩住苦涩。
魏家培养了她这么多年，要在今天释放完自己的利用价值。
她经常唱歌，唱这世上无情男人，但是偏偏她就爱上了一个无情的男人，而且是一个绝对不会回头看她一眼的绝色少年。
这世上，最是一个情字磨人心肠。
梵容生皱着眉，他不喜欢这个月容姑娘。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看来看去才恍然大悟，这个月容穿着一身黑衣服！
要说月容姑娘的月容舞就是穿着黑衣跳的，衣为夜，人为月，是谓月容舞。
她长得也是绝美，典型的江南女子，每一个抬眉的眼神中，都是祈求垂怜的眸光，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
但是梵容生却十分厌恶，她算个什么东西到底！竟然敢穿黑衣服，不知道黑衣只有他皇姑才能穿嘛！
他讨厌她一身玄金长袍的冷漠，但是他更讨厌别人穿黑衣！
梵容生“蹭——”地站起来，指着月容大声道：“你！把衣服脱了！”
四周一静。
月容猛地抬头看向梵容生，又看看魏慕华。
众少年嬉笑起来，打趣梵容生，梵容生只皱着眉瞪着月容，平日里尽量装的可爱的大大猫眼此时竟是满满的厌恶不屑！
这才是他生来的眼神！
这才是作为一个梵家人该有的眼神！
冷酷倨傲，看什么都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让每一个人都在这样的目光下感到卑微感到渺小！
梵容生不愧是梵家血脉！
这第一次露出这种眼神，就是如此到位，如此高高在上！
众少年以为梵容生动了凡尘欲心，毕竟有些权贵人家可是在梵容生这个年纪的时候就给家里的弟子安排了通房了，纷纷嬉笑着相互扯着往外走。
这时有一个懒懒的声音挑衅道：“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这么狂，竟然直接让月容姑娘脱衣服！”接着一人走进来。
来人一身华贵朱子深衣，腰间配着两枚玉佩，明明是个俊朗少年，眼神却太多叛逆不逊。
众少年脸色一变。
魏慕华站起来一揖手，“姬少。”
这少年是姬家子弟，背景雄厚，最主要的是，有一个当丞相的嫡系大哥，又仗着姬家这样的百年世家，向来横行帝京。
说白了，就是纨绔中的战斗机。
姬言右手拿着折扇敲着手心一脸玩味地看着梵容生，折扇一指，“你是何人？竟然让魏慕华都以你为中心。”
梵容生一脸沉下来，出宫一点也不好，尽是些麻烦事！看向姬言的目光自然更不好，什么玩意竟然敢拿着折扇指着自己！
姬言不禁大感兴趣，这少年以前可从没见过，帝京什么时候出来这么个牛气的少年了？谁不知道他姬言的大名，就是魏慕华也对他客气着呢，这少年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明明白白的厌恶！
魏慕华有心想让姬言为难梵容生，但是他今天有任务在身，可不能让姬言打乱计划。收拾了梵容生，想怎么为难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侍郎公子赶紧迎上去，打个哈哈要将姬言带出去。
姬言自是不甘心，还要说什么，魏慕华已经站起来，“姬兄今日喝多了，你们带他下去歇歇吧！”
魏慕华一说这话，众少年哪有不从？立马连哄带骗将姬言带出去了。
魏慕华正要向梵容生告罪，却发现梵容生根本没理会方才的二百五是谁，依旧瞪着月容的衣服。
魏慕华扫一眼梵容生目光火焰高升地看着月容的衣服，心中了然，即便只是远远一看，他也被梵音邪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容光所慑。
这世上的玄衣，只有她能穿。
魏慕华冷着脸站起来往外走，经过月容时，侧脸冷声道：“公子叫你脱你就脱，发什么呆，晦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