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习长老冷冷抬起一眼,看了看她,说道:“妖王与妖后在世时均慈悲为怀,但愿他们真能听见公主的祈祷,不单保佑妖村不受外敌侵扰,还能帮助我们尽快查出谁是内贼。”
慕岚公主突然一愣。
芊芊听不出教习长老这话中所藏的深意,还傻呼呼的附合道:“对对对!昨日那个内奸差点害死了长老,实在是太可恶了!”
慕岚公主轻叹一声,也道:“正是,我也希望此案能早日水落石出。”
教习长老不再言语,其时站在远处的族长冲芊芊招了招手,芊芊立马奔他而去,教习长老与慕岚公主相视一眼,也就此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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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妖村西北边约三十里地外,是一片辽阔无垠的海域,此汪海洋东衔鬼界,西接妖界,名为汀海。
沿着某处海岸驶航约七十里外的水域上有一座无名孤岛,只因岛上植被葱郁,地气潮湿,随处可见大树参天,所以岛上几乎终年浓雾不散,昏暗无比,又因岸边暗礁漩流甚多,是故过路船只从不敢轻易登岛。
几十年前,这片岛上偶然有了人烟,并有人在登岸口立下界碑,将此岛正式取名为“弓藏岛”。但择居之人十分神秘,几乎足不出岛,所以并无外人多晓这片孤岛内部的秘密。而之前进犯过村妖的恶偃泣,花姓三兄妹,以及那位手执“末路”的刀者尽皆来自此岛,他们身上有两个最大的共通点,一是他们都相貌丑陋,二是他们全部都是已死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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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天光尽掩的一片潮湿屿地上,兀自伫着一大间木屋,木屋建造在一片不断发散着尸腐恶臭的沼泽之上,黑黝黝的污水中隐约浮现着各类动物与人体躯骸残留的白骨,昭示出这片死亡之境的幽怖与凶残。
木屋由四根成人般粗壮的钢柱托起,四下无窗,惟有一道窄门,屋中暗无天日,就好像主人家刻意摒弃日夜星辰与四季更替,终日只愿与黑暗为伴一般。
木屋四角各挂着一盏吊丧用的白灯笼,笼下系着丧铃,奇怪的是四处鬼风燹燹流动,但那些灯笼与丧铃却丝毫不曾飘颤,从未发出过一丝清脆。
再探屋内,向东位置搁放着一张简陋冰冷的竹榻,在旁是一方血迹斑旧的石案,其余空间则一字排放着十二口紧紧闭合的红木厚棺,棺材当头尽都赫然撰着黑色“奠”字,各旁均搁着一对花圈与一叠香烛纸钱。恐怖至极的摆设,使这个幽邃的屋子乍看之下像极了民间的义庄。
尔时石案上正摆放着一具被人刨开肚膛的女尸,案边上一位垂垂老妇手执黑曜骨针,借着一小撮忽明忽亮的冥灯,来来回回操动着针线,为女尸替换着五脏六腑,一对纸扎人默默无言的候在一边。
倏忽尔排在末尾的某副红棺突然隐隐颤动起来,四角撞在地上,发出一片“乒乒乓乓”的动静,老妇回头望了一眼,突然哭将起来:“呜……乖孙女,你怎么了,你想出棺了吗?”
在旁的花小碧嘻嘻笑道:“花无常,花无常,花开花落花无常。”
花小落则跟道:“花无忆,花无忆,花绯花艳花无忆。”
老女人眯起昏黄的眼,皱巴巴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所谓的喜怒哀乐,她一口哭腔,沙哑的冲一对纸人说道:“去看看你们的无常姐姐是不是醒了。想必她是感知到花无忆被人烧成了齑末,心有余愤,才会突然醒来的吧?……呜……这对情深似海的姐弟还真是让婆婆好心疼啊!”
原来昨日那名手执“末路”的刀者名叫花无忆,而他亦有个同修的师姐,名叫花无常。只是这一位嗜好躺尸,若非老妇人主动召唤,一年到头都就惟独出棺一次,算是整片藏弓岛上最难得一见的人物了。
花小碧与花小落得令之后,即便一蹦一跳的冲屋子的西方奔去,最终伫于那具红棺跟前。
童声又起,花小碧又唱:“十五月,十六圆,花无常开月盈缺。六十载,甲子数,花开之时葬红泥!”
花小落则皎黠的笑了几声,后才和道:“嘻嘻……红泥生,红泥生!”
那口厚棺突然静谧下去,稍适一个忽冷忽热的声音从中传来:“还是你们两个聪明,知道我杀人的时候到了。说说,是谁把无忆烧成这般模样的?我定要饮他鲜血祭剑。”
花小碧晃了晃身子,又唱道:“上诛神,下伐鬼,刍道祭武戮神威。花无忆,太可惜,赤炼天华倾成灰!”
花小落则道:“杀人者,是寒禅。”
厚棺里头突然没了动静。
半晌过后,花无常才幽幽说道:“若是他,那这仇我便不报了。罢了,我还要去赴红泥生的战约,你快替我焚燃开棺纸钱,否则就来不及了。”
一对纸人不敢擅自作主,立马跳转过身子,将僵硬的纸脸探向不远处的老妇人。老妇人细眼观来,抬抬手,且道:“还不给无常姐姐开棺?”
花小碧摇了摇身子,高兴起来,只摇了摇手,棺材边上的那打纸钱竟就高高飞到半空,尔后自燃起来,等火势烧凉,红光甫熄的那一瞬,便听厚棺中传来一记振奋的“喝”声,一道闷声传来,棺盖倾刻被人从里头踏开一道细缝,一道幽蓝色的光从里头渗淌出来,花小碧与花小落逃难一般连忙跳回老妇人的身边。老妇人又回视一记,脸上冷漠依然,又哭着说道:“知道你不喜麻烦,可有一个女子你却不能不杀。”
棺中发出一声冷叹。
老妇人啜泣几声,拭了把干乎乎的眼,又悲道:“我若是你,就会好好利用红泥生,让他帮你一起杀死那个臭丫头,以报你吱吱师弟死不瞑目之仇啊!”
花无常却辛辣的说道:“你少来这一套,花吱吱是怎么死的,你我心中肚明。”
老妇人大哭起来,恨恨骂道:“你可真是没良心啊,你忘了是谁将你的尸体拾回,给了你重生的机会吗?”
花无常径自坐直身板,回瞪老妇人一眼,很不耐烦的说道:“行了,我又没说我不杀。你只管报来,那丫头叫什么名字?”
老妇人止住哭声,嘤嘤道来:“芊芊,芳草芊芊的芊芊。”(剧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