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色微亮,花无忆远望四下风景,突觉眼前的山岚风光甚是眼熟,便就好奇的问道:“这里不正是‘柳神祠’吗?”
血千筱答他:“正是,看来红泥生与大师姐是打算回到最初相识的地方迎死。这当真教人同情。”
花无忆又道:“他们既已知道对手的实力,怕连累我们,选择死在记忆中最美之地,这也不足称奇。若换作是你,你将来想要葬在何地?”
血千筱语气苦涩的说道:“弓藏岛吧。”
花无忆奇怪的问:“为什么是那儿?我还以为你会选择葬在你亡妻的坟边呢?”
血千筱稍顿了顿,尔后幽幽笑道:“因为我知道你若是死了,一定会选择葬在那里。”
这话岂不是暗指弓藏岛正是他与花无忆最初相遇之地,亦是他记忆中最美之地,所以他才想葬在那里。却可惜花无忆竟无半分会意,反倒还说:“好兄弟,你待我可真是情真意切啊!这便算是我俩之间的约定了,不管是谁先死,都一定要将另一人的尸骨带回弓藏岛安葬,后死的一个人也必须安葬在他坟旁。”
血千筱偷偷苦笑一丝,暗暗思道:“生未同衾,死却同穴,这可真是自虐啊!花无忆啊花无忆,你这个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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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景不同人。
花无常借着微亮的天光,抬眼望向柳神祠的祠匾,须臾翩然一笑,说道:“没想到我还能再来这里。”
红泥生紧紧牵着她,望了望祠匾,又回头看了看她,轻声问道:“你不会怪我吧?”
花无常摇摇头,答他:“不会,你的决定很正确。人不该那么自私的活着。”
红泥生叹息一记,心田一暖,欣慰的说道:“无常,幸而是你。”
花无常又问:“泥生,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以前曾向我表露过心迹,但为何我毫无印象,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红泥生猝然面红过耳,局促的说道:“这……为时已远,为夫也想不起来了。”
花无常眼神一凛,刁难的问道:“怎么,将我娶到手了,也顺便患上失忆症了?真是狡猾!”
红泥生紧张到嗫嚅起来:“唉,你真是不讲道理啊!我这是……我这是……”
花无常瞧见他一脸窘态,顿时心生好笑,仍旧激他:“若许你已经厌烦我了,所以才会如此敷衍?”
红泥生听她越说越远,立马痛苦的皱起青眉,忙的应道:“好好好,我真是怕了你了!曾经有一年约战,我故意将你约到人界的一处月老庙前,你还记得这事吗?”
花无常用力回忆许久,却始终没个印象,只好随便答应:“好像……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你接着说。”
红泥生续道:“听说那处月老庙很是灵验,人界的许多有情人都会到那里祈求月老庇护,我将你约到那里,本来打算借月老之名向你表白心意,只可惜你行事雷厉,半句话也不容我多说,后来吃了败战,又走得甚急,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
花无常噗嗤一乐,怪道:“这事儿你可不能怪我,谁让你每回见我时,都总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呢?”
红泥生挠挠头,满脸困扰的说道:“可那些话分明全都参照了《恋爱宝鉴》啊!难道是那本书不灵?”
花无常好奇起来,立马追问:“咦?你说什么‘宝鉴’?那又是什么东西?”
红泥生更加窘了,连忙忿开话峰:“唔……没什么……对了,这山下虽有些空置的废屋,但已陈旧,可能要委屈你了。”
花无常摇摇头,体贴的笑了笑,又说道:“那也总比躺在棺材里强吧。”
红泥生正要说话,于此际,一个冷冷的笑声突然划破山涧里有如凝固一般的静寂,红泥生身背一硬,立马回头探去,竟看见赤心带着殷如绘以及一队苑士,一字列站于他们身后。花无常眉头一蹙,立马幻出了血虹剑。
红泥生一脸警觉的说道:“赤心今日就只带了殷如绘,这似乎有些不凡常啊。”
花无常看他一眼,不解的问道:“怎么,你还嫌对手太少吗?”
红泥生却道:“不,你想想看,我们才落脚一夜,他们便能找上门来,这证明赤心早已派人暗暗跟踪我们,她办事一向缜密,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是绝不会轻易动手的。今日随非她是抽调不出人手,否则绝无理由只带着殷如绘前来。这样一样,她的胜算不就大打折扣了吗?”
花无常量了一眼那个叫殷如绘的女子,只见她着一袭素白裙衫,个头颀长,身材苗条,鼻尖如勾,下巴尖窄,一双利眼大而深邃,轮廓分明,英气逼人。正束着一个高高的马尾,并无编发,仅以红色绸带为系,全身上下再无其他饰物,打扮的利落至极。她不禁思道:“头一回见这女子时,她便不发一言,只都在暗中留意众人。此女目光犀利,城府又深,定也是个棘手的狠角色,可万万不能大意啊!”
稍顿,花无常说道:“先不管人多人少的问题了,我们还是先想法子制敌吧。那个殷如绘看起来比较棘手,就交给我好了,你去对付赤心!……你有把握能赢她吗?”
红泥生看了看赤心,叹息一记,消极的说道:“赤心虽然患病已久,但根基极深,我只怕……”
花无常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他道:“泥生,若上天注定今日就是我夫妻二人的死期,我们也要堂堂正正的战死,绝不能畏畏缩缩的怕死!”
红泥生苦折眉,一脸情深的看着她,只道:“非也。我不是怕死,是怕连累你死啊。”随即他便幻出烧火棒与一个酒囊,启开酒塞后,洋洋洒洒的饮下一大口新酒,才一松手,酒囊就被花无常抢去,她亦尝了一大口,而后将那酒囊掷到一边,豪气冲天的说道:“不必怕,又有多少夫妻是能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今生能与你相遇,我已无遗憾。”武步一迈,她直直恨向殷如绘一眼,霸气无比的喝来:“送死的,痛快点,把你的头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