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噗嗤一下笑开,以袖遮面,半羞半恼的说道:“小丫头片子,说话好没遮拦!……对了,我另有一事嘱你。”
朱翩翩眨巴了两下灵秀大眼,稀奇的问道:“何事?赤姐姐但说无妨。”
赤心看了看天色,幽幽说道:“让我夫君在傍晚时分到七弦亭下接我,提醒他一定要带伞过来。”
朱翩翩立马点头答应:“好,我一定转告姐夫的,赤姐姐放心。”
花尽最后一分力气,赤心终于飞上了七弘亭,方才落脚,就听见自己右膝处传来一阵清脆无比的断骨声,虽是钻心巨痛,她却未曾轻哼一记,只因早已习惯。稍顿了顿,待她将续命的药丸服下,咳疾才稍感缓解,又凝神镇气,欲牵引元力流转右腿,修复断骨之处,便就在此时,一个冰冷的胸怀突然贴到她的身背,她蓦一回头,就看见弘业那张刀刻斧凿的峻秀面容,心田微微一软,正要说话,他却屈下身子,将她打横抱起。
她抬头看他,脸上仍是一派风云不惊的镇静。
他垂眸回应,亦无多余的情绪。
便就在无声无息中,她被他抱入了亭子中央。
将她放入软座,他抽身便走,径直步入七弦琴前,动作比四周流转不息的流云还要干净利落。
赤心看了看他,眸光稍黯,随即离了软座,轻折膝头,跪拜在他脚前,正在拭琴的弘业朝她冷冷瞭来一记,去没有阻止她。
她且说道:“回少主的话,昨日焰舞遵少主旨意,咳咳,前去朱炉藏身之地回收血虹剑,后来我得到消息,知道其妻来自一处叫‘弓藏岛’的地方,岛上还有不少高手,怕她吃亏,便就擅自带着其余二使前往救助,未能及时回报少主,还望……还望……咳咳咳咳……”赤心尴尬的顿了顿,直待胸前那团又干又痒的气息稍缓,续才说道:“还望少主宽恕!”
弘业并未因她的恳切请罪而停下手中动作,只是盛气凌人的睨了她一眼,过了许久,才不不温不火的说道:“败?”
赤心抿了记唇,对上那一双暗红的显眸,登时赧然无比,又解释道:“对方高手太多,是我下令撤离的,若是少主怪罪,就责罚赤心一人吧!咳咳,但我已经拟好了新的对阵方案,绝对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弘业依旧面无表情,只剩下暗红星眸中尚可捕捉到一分思索在隐隐流转,若非如此,外人几乎都要质疑他到底听没听见赤心所说的话。
又过了许久,他才道:“说!”
赤心连咳几声,随后气虚病恹的将全盘计划托出,期间还被迫停下来咳了好几回。
直到许久过后,弘业才答复:“准!”赤心立马欣慰的笑开。
此时一位待人飞入亭***手哈腰的冲弘业禀道:“启禀少主,楼往姑娘派人来请,还请少主示下。”
弘业此时偷睨了赤心一记,却被她发现,她轻浅一笑,竟从容的说道:“别让楼姑娘久等,少主快去吧。”
弘业手中动作一顿,似呆住一般,过后眺了一眼赤心,只道了一个“等”字,便就带着侍人一齐飞下七弘亭,留下赤心独跪原地。
一直跪到日落时分,才见一位侍人飞上亭台,向她传达弘业的旨意:“回禀赤姑娘,少主说你可以回去了。”
赤心冲那人点点头,刚要纵身而起,腰际又突然传来一阵骨头断裂的脆响,那待人吓得脸色一白,连忙凑近将她搀稳,并轻声问道:“姑娘的病不打紧吧?”
赤心轻轻一笑,仪态大方的答道:“无妨,老毛病了。”她劲力微使,便借待人的手,十分吃力的站了起来。正欲步出七弘亭,外头却猝然下起瓢泼大雨,她望了望天,会心一笑,侍人却替她着急起来:“怎么偏在此时下起了大雨?姑娘还是先在这里等候吧,待雨稍歇,再走不迟!”
赤心却温柔的拒绝了他:“不了,我夫君一定会来接我的。”
果不其然,当他俩飞下七弦亭时,赤心的夫君正伫于峰下苦等,见是她来,本来蹙紧的一对剑眉登时松开,笑意澹澹的跑了过来。侍人极艳羡的说道:“赤姑娘真是幸福啊。”
赤心侬侬一笑,此时花伞已经递到她的头顶,她一手挽住夫君的手臂,一面对侍人说道:“有劳相送了,请回吧。”
回过头后,她又浅斟低唱的冲自己夫君问道:“丹郎何时来的,等了多久?”
她夫君本是现任的弘天苑看院使,名叫丹琼幼,曾为朱炉手下,自朱炉出走后便接替了他的位置。听到赤心的话,他并没有立马答她,只是幻出一件袭衣单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赤心连忙系紧,又满眼柔情脉脉的说道:“你的手好冷,鞋也湿透了,等了很久吗?”
丹琼幼看了看自己的鞋,轻折嘴角,只道:“翩翩通知我后,我便来到峰下等候。你累不累,我背你回去吧?”
赤心摇摇头,一脸娇媚的说道:“不了,多不成体统呀。”
丹琼幼却道:“唉,心儿久病缠身,大家都知道的,何言不成体统?”
赤心仍是不依:“不成,你堂堂看院使,我不能折了你的威风。”
丹琼幼幽幽叹息一记,兀自思道:“在弘天苑中,最不起眼的差事就是看院使,心儿位列四使,不但从未嫌弃我身份卑微,还时时刻刻以我为荣,处处替我设身着想。得妻如此,我丹琼幼此生何求啊!”感慨完了,他又继续问道:“心儿可真是神机妙算,你怎知道今日傍晚会下雨呢?”
赤心答道:“观天而已,小小伎俩,哪算得神机妙算?”她又软软的看了他一眼,尔后吴侬话道:“我若是神机妙算,你又岂会在峰下空等一日呢?”
丹琼幼连忙问道:“少主没有为难你吧?”
赤心摆了摆头,镇定自若的说道:“没有,我都这副病样了,哪里还捱得住‘为难’?咳咳,少主做事向来很有分寸,你的担心多余了。”
丹琼幼才道:“担心怎会嫌多,你没事就好。”